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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老关福抬头愣了一愣——没想到闺女竟然坐这么近——不过被抓宝的他才不承认尴尬,假作凶道:“怎么?人还不是他的,这就心疼上啦?这闺女……看都看了,还不兴我叫他负责。”
当日庚武背上搭着自个闺女的身子,一手提包袱,一手托着闺女的臀,进门二话不说就奔小阁楼,旦把秀荷放在床上就盖紧被子——这么怕被人看见——老关福是过来人,他眼儿尖,不是傻子。
庚武没有回头,他依然笔挺挺地马步坐姿,两手自然落于膝上。
然而秀荷从后面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似乎搐了一搐。
他果然没有把那天看到的忘记。
惯会一本正经地装作漠然。
“谁看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秀荷脸儿红通通的,戏也看不下去了,揩着裙裾站起来,想要走。
晚春不晓得关大叔囫囵吭哧什么,连忙拽住秀荷:“这会儿外头一个人都没有,你一个姑娘家出去怎么方便?大伙都在看戏,别走啦。”
今晚唱的是《单刀会》,关羽仅带周仓随行,携青龙偃月刀过江赴鲁肃之约,请的是福城最当红的戏班子,那血战之勇,正气浩然,引得看客们频频大声叫好。
秀荷却听得寡淡,因为只要一抬头,就能够看到庚武冷俊的侧脸,她不知道他听了阿爹那些话会怎么想,但反正她不可能叫他“负责”
。
一想起庚武那天顶着自己的那个东西,秀荷心里头就乱成团,不晓得多少羞恼。
最好把看到的忘记,不然天天在心里念他的不好。
秀荷睇着庚武巍然不动的背影。
晚春也看得心不在焉,问秀荷:“你爹刚才在同庚三少爷说什么呐?什么看不看、心疼不心疼的,瞧把你窘的。”
那话中探试之意了然,少女的春-心藏掩不住。
秀荷便道:“那天在街上,是他叫我还衣裳,我还了他,后来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晚春想不到心思被秀荷猜到,笑容便有些讪讪然:“欠人的东西是该还,毕竟他救了你一命。”
不过脸色却好看起来了,指着不远处大声道:“诶,你看你家的孝廷少爷,他在看你呢!”
这声音脆亮,老关福和庚武足够听得到。
秀荷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梅孝廷穿一袭黛青素纹绸裳,衣领与袖口一贯的白净整洁,正一个人坐在大树下的竹椅上沉默。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她一看他,他的眼神立刻就与她对上。
不过半月未见,却比之从前憔悴了不少,脸是瘦削而俊秀的,目光痴怨,有些凉薄又有些狠,整个人少见的寂寥与落寞。
这世上有些人真是奇怪,你一遇到他,就好似上辈子有曾欠过他什么,一对上他的眼睛就莫名心疼。
你可以对别人果决了断,却偏偏在他面前不能。
梅孝廷于秀荷便是如此,也或许秀荷于他亦如是。
他十二岁时走到九岁的秀荷跟前,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坏笑,其实眼睛里却闪烁着澈然的光芒,欲言又止又心跳惶惶。
像是郑重地下了多大决心,秀荷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亲了她。
那时候秀荷是子青手心里的宝,子青每天都给她绾好看的双鬟、穿整洁的衣裳,她的皮肤是粉白透明的,平日里却凶巴巴的不理人。
他亲完了却又害怕秀荷会打他,赶紧做出来一副大户人家阔少爷的纨绔样。
可是那么干净的味道……秀荷脑袋里空空白白的,只觉得心中哪根弦忽然一颤,竟然没对这个传说中的坏小子敛眉发怒。
他的眼神一下子就从讶然变得欢欣起来,清凉的掌心把秀荷一握,像是起誓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打我,那么从此以后爷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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