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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乾脸色铁青地站在院子里,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小的雪粒,很快在他的发顶结成薄薄的一层雪霜。
他自岿然不动,阴沉的目光死死盯着亮如白昼的内室,间或,扫及一旁的赵嬷嬷,眸中寒意更甚。
赵嬷嬷自易家回来,按捺不住心里的气愤,将画屏要嫁给易郎中,而卫氏丝毫不讲情面的话语告诉了杜俏。
杜俏当即就动了气。
她顶着傻子的名声被人嗤笑了好几年,好容易挺起腰杆来,难不成又要因着这事被人笑话?
杜俏已经预料到林老夫人得知此事时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前两天,杜旼再次请封世子又被礼部拒绝,林老夫人提起来脸色就是淡淡的,眉目间露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而两个妯娌……杜俏叹口气,为什么别人的亲戚总能给人长脸,而她的亲戚却一直拖她的后腿,唯恐她过得太好。
杜俏越想越堵心,中午没吃什么饭,下午就感觉肚子痛。
跪在地上的赵嬷嬷面如死灰,凉寒的湿意从冰冷的青石板沁上来,透过膝裤,早就散遍了五脏六腑。
她活了几十年,心里早已明白,跪了大半个时辰,这两条腿怕是不中用了,以后有得是疼的时候。
可双腿的痛总是抵不过心里的痛。
她是为杜俏心疼,好容易才得了这个哥儿,还差一个多月的工夫就生了,怎么就赶上这样的事?
女人生产本来就是过鬼门关,要是瓜熟蒂落正常产期还好点,现在胎儿没有长成,当娘的身子也没准备好,就动了胎气。
这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来?
即便生下来,早产儿通常体弱,长大后别是个病秧子才好?倘若杜俏因此伤了身子,以后再也生不出来了,杜俏的日子就难过了。
她还怎么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辛氏?
赵嬷嬷后悔得不行,早知道就该把画屏的事死死瞒着,不,早知道就不应该管易家的闲事。
易郎中爱娶谁娶谁,画屏爱嫁谁嫁谁,就给嫁给天王老子,只要杜俏好好的。
血水一盆盆端出来,屋子里仍旧一片死寂。
这么久了,孩子没生出来还算得上正常,怎么大人也毫无动静?
赵嬷嬷心里七上八下的,嘴里默默念叨着,“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夫人母子平安,信女定然终生茹素,敬奉于您。”
不知念叨了多少遍,屋里突然传出凄厉的喊声,“嬷嬷,赵嬷嬷,叫赵嬷嬷来。”
是杜俏的声音。
刹那间,赵嬷嬷眼框里蓄满了泪。
她自小照看着长大的大姑娘,每当遇到难过的坎儿,遇到伤心的事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锦兰掀了帘子出来,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赵嬷嬷,走到林乾面前,为难地说:“侯爷,夫人醒了,要嬷嬷进去。”
林乾阴森森地盯着赵嬷嬷,冷声道:“进去好好伺候着,若是夫人跟少爷有个差错,本侯要你的命。”
被这阴寒的目光盯着,赵嬷嬷不禁打了个寒战,双手撑着地要起身,可双腿早麻木了根本使不上劲儿。
锦兰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从冰冷的室外到热气熏人的屋内,赵嬷嬷有片刻的眩晕,身子晃了晃拼命稳住神,用热水洗了洗手,便要进到暖阁去。
素绢连忙道:“嬷嬷还是先还了衣服吧,乍从外头进来,衣服上带着寒气。”
赵嬷嬷急着进去看杜俏,本来不想换衣服,可素绢说得在理,杜俏眼下受不得凉,加上湿裤子裹在腿上着实不舒服,就蹒跚着到自己屋里去换衣服。
脱下膝裤时,她看到膝盖上的两片青紫,摁下去像有无数根针扎般难受。
赵嬷嬷顾不得多想,一瘸一拐地进了暖阁。
暖阁里,两个稳婆都在,正满头大汗地摁着杜俏的双手,“夫人别乱动,留着力气待会生哥儿的时候再用。”
赵嬷嬷悄声问:“开了几指了?”
姓张的稳婆擦了把脑门上的汗珠子,伸出两个指头。
羊水已经破了一段时间,骨缝才开了两指,要是羊水流完还生不出来,恐怕不单孩子有事,连大人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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