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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时候他当过库兵,设过赌场,买卖过人口,放过阎王账。
干这些营生所应有的资格与本领——力气,心路,手段,交际,字号等等——刘四爷都有。
在前清的时候,打过群架,抢过良家妇女,跪过铁索。
跪上铁索,刘四并没皱一皱眉,没说一个饶命。
官司教他硬挺了过来,这叫作“字号”
。
出了狱,恰巧入了民国,巡警的势力越来越大,刘四爷看出地面上的英雄已成了过去的事儿,即使李逵武松再世也不会有多少机会了。
他开了个洋车厂子。
土混混出身,他晓得怎样对付穷人,什么时候该紧一把儿,哪里该松一步儿,他有善于调动的天才。
车夫们没有敢跟他耍骨头的。
他一瞪眼,和他哈哈一笑,能把人弄得迷迷糊糊的,仿佛一脚登在天堂,一脚登在地狱,只好听他摆弄。
到现在,他有六十多辆车,至坏的也是七八成新的,他不存破车。
车租,他的比别家的大,可是到三节他比别家多放着两天的份儿。
人和厂有地方住,拉他的车的光棍儿,都可以白住——可是得交上车份儿,交不上账而和他苦腻的,他扣下铺盖,把人当个破水壶似的扔出门外。
大家若是有个急事急病,只须告诉他一声,他不含糊,水里火里他都热心的帮忙,这叫作“字号”
。
刘四爷是虎相。
快七十了,腰板不弯,拿起腿还走个十里二十里的。
两只大圆眼,大鼻头,方嘴,一对大虎牙,一张口就像个老虎。
个子几乎与祥子一边儿高,头剃得很亮,没留胡子。
他自居老虎,可惜没有儿子,只有个三十七八岁的虎女——知道刘四爷的就必也知道虎妞。
她也长得虎头虎脑,因此吓住了男人,帮助父亲办事是把好手,可是没人敢娶她作太太。
她什么都和男人一样,连骂人也有男人的爽快,有时候更多一些花样。
刘四爷打外,虎妞打内,父女把人和车厂治理得铁筒一般。
人和厂成了洋车界的权威,刘家父女的办法常常在车夫与车主的口上,如读书人的引经据典。
在买上自己的车以前,祥子拉过人和厂的车。
他的积蓄就交给刘四爷给存着。
把钱凑够了数,他要过来,买上了那辆新车。
“刘四爷,看看我的车!”
祥子把新车拉到人和厂去。
老头子看了车一眼,点了点头:“不离!”
“我可还得在这儿住,多咱我拉上包月,才去住宅门!”
祥子颇自傲的说。
“行!”
刘四爷又点了点头。
于是,祥子找到了包月,就去住宅门;掉了事而又去拉散座,便住在人和厂。
不拉刘四爷的车,而能住在人和厂,据别的车夫看,是件少有的事。
因此,甚至有人猜测,祥子必和刘老头子是亲戚;更有人说,刘老头子大概是看上了祥子,而想给虎妞弄个招门纳婿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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