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意接下赵攻玉的接力棒,把洗好的蘑菇、土豆掰开切好,用木签串起来。他做得极为专注用心,眼里只有他的上家赵攻玉和他手里的蔬菜,不远处传来丽诗和其他女演员银铃般的笑声,正勾勒出一幅“丽人行”的美景,这一切却让全神贯注的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牧区的夏日,白昼本应很长,但不知是因为白天下过雨还是为了迎合即将到来的、满载香与热的夜宴,暮色开始一点点低垂、四合,大家伙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大家盛情难却,我就简单说两句了。”经过一番客套,领队笑容满面地端着酒,站起来“致辞”:“首先欢迎各位明星光临咱们工地,和咱们队员们交流,共同学习。”大家响起了非常合时宜的掌声。
“然后感谢咱们塔拉大哥,还有大嫂,这些日子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谢谢你们帮忙准备这些吃的喝的。”不善言辞、醇厚朴实的牧民夫妇连忙站起来,连声说着“不客气”,又说了些招呼不周之类的话语。
“最后就是,大家来工地的这几天,我们也没顾得上照顾大家,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有空欢迎大家来咱们所里参观。今天晚上咱就又算是欢迎,又算是欢送了,别的也不多说了,大家吃好喝好,工作顺利!”
随后仰头饮尽,这种痛快豪爽,让众人开始无忧无虑地大快朵颐。
饭已经开吃了一阵儿,苏木的饭店才送来了烤全羊,因为塔拉夫妇没有做烤全羊的时间和条件,领队便提前在苏木定了烤全羊。
拆掉保温包装,肥嫩的羯羊乖乖地趴在木盘上,羊角上系着红绸,好像待揭盖头的新娘。哈哈,这可真的是待宰羔羊啊。陈诚意暗想。
塔拉大叔端起马奶酒向大家致意,主持一个简略版的“开羊”仪式。剧组的男主角陈诚意和女主角李丽诗作为宾客代表,接受主人的礼敬。
塔拉大叔端着蓝色的哈达嘎和盛满马奶酒的银碗,陈诚意双手捧接过来,为着要饮酒,他便将哈达嘎转交给身旁的赵攻玉。随后端着银碗,按照领队的提示,用无名指蘸了酒,一弹以敬天,二弹以敬地,三弹摸额头以敬祖,然后将马奶酒一饮而尽。丽诗不胜酒力,便喝了一口以表心意。
陈诚意按照要求,用刀子在羊身上划了个十字,大家便算正式开宴了。
抛开烤全羊,整顿饭更像是barbeque,烤羊肉串,烤板筋,烤土豆,烤韭菜,配上啤酒,肆意洒脱。陈诚意明白领队的用心,他是想让年轻人更随性自在。未几,领队,牧民夫妇,牛师傅等“中老年人”便离席,回屋攀谈了。
年轻的队员们,演员们,其他的一些工作人员,仍在进行愉快的夏日派对。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间,陈诚意远觑着赵攻玉,后者正安静地站在炭炉前,专一地对着手下的食材和炭火,遗世独立,胸中有千壑,豁然自得的样子,悄然间令陈诚意怦然心动。
炉前的赵攻玉,只是琢磨着千万别烫着手,却不知道她已经成为那个人眼里的风景,谜一样的风景。
之前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儿好玩儿,有意思,跟她在一起的大多数时候她是开朗的,活泼的,可是现在又发现她是极其安静的,正所谓疾如风,徐如林,三分清纯而不做作,三分聪慧而不狡诈,三分亲和而不逢迎,再加一分羼有小虚荣的稚气,此人品来便有十分的兴味了。
只是不知缘何与她这样熟悉,不知她还有多少未知的乐趣,不知她的过往曾经,陈诚意愈发入迷,就像读一本奇书,很想快点知道结局;又像解一个谜,盼望着赶紧揭开谜底。好在他明白,欲速则不达,故事要慢慢读,九连环一样的谜,须得一步一步解开。
琢磨着别烫手的赵攻玉,却不了解他这番千头万绪。她常常自以为城府颇深,完美地适应着都市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可她并未意识到,很多时候,她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也正因此享受着这份不知不觉的简单和快乐。
在场院灯如昼的晚上,在逼退乌云、星月交辉的夜空下,在热闹非凡的朗朗笑声和酣畅淋漓的动人歌声里,赵攻玉专心得仿佛置身万籁俱寂。以至于当她听到隐隐传来的猫叫声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丽诗从工作人员手里抱过一只猫,这只猫是她的新宠,这一亮相,便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
原因在于,这是一只名贵的斯芬克斯猫,穿着鹅黄的小衣服,这种猫的特点是身上无毛,皮肤的褶皱,湛蓝的大眼睛,小羊皮一样的手感,温柔的性格,使得它比普通的猫好撸十倍,就像一只温暖又新鲜的水蜜桃,赵攻玉站得虽远,也忍不住想扑上去蹂躏一番。
陈诚意捕捉到了这一份喜爱和渴望,在众人的三分钟热度结束后,他便抱了猫从喧闹的餐桌旁走过来,试图把猫交到赵攻玉的手里。
赵攻玉先是伸出了手,意欲摸摸它的头,但想到斯芬克斯单薄的皮肤,又敏锐地缩回去:“入夜了,我手凉,怕它冷。”
陈诚意把猫捯到一只手里,另一只手腾出来,一把握住赵攻玉的指尖。
“这样就不会冷了。”
一股暖流从赵攻玉的指尖散布到全身,随之蔓延的,还有莫名的悸动与紧张,慢慢地,一点点地,涌上心头。
[1]原句出自金庸小说《天龙八部》。
[2]内蒙古特有的乡级行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