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小路蜿蜒,碎石遍地,
雨雾初霁,天气略觉凉薄,
水露未干,路面仍显泥泞,
正是日头未升之时,林深处薄雾又起,
不见熊升树,亦不见鹿饮溪。
青冥中的几声鸟啼,此刻竟是如黄钟大吕般和谐。
却不多时,不知是哪厢又有几番歌声渐近,唱的正是: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
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
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
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
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
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
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袅袅清音,不绝如缕。
清净恬淡,如饮清茶一盏,余韵良久不散,
远远儿地望去,一位乡野农夫模样的人,缓缓走来。
身上一捆厚重的柴草,重重叠叠的,垛叠得似山高,
而他却依旧脚步不歇,高歌不止。
他抬眼看了看三寸之上的天空,薄雾愁云之中,已有丝丝光线从中穿透而来,
直射在他的额头上,一颗豆大的汗珠顿时熠熠生辉,若珍珠般灿烂。
他抖了抖满是补丁的衣袖,焦黄的胳膊顺势露出一截,
提手就欲向额间擦去,只是还未靠拢,汗水就已滴落,
但他还是迎了上去,随后洒然一笑,像是拭去了先前的疲惫。
面露坚毅,长歌前行。
···
青山座座,覆压数百余里,
冠绝云中,隔离天日。
只见来处,不闻归途。
如天外来物般,茫然的就立在了眼前,不知是天工的鬼斧,还是先朝哪位高人的神通,才有如此惊人的杰作。
但毕竟是金无足赤,世间完美的东西本就不多,而天公也总不肯顺水推舟,成人之美,
四海八荒,仿佛只能留它一种方正,凡是一切高于其的,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瑕疵。
也是,所谓的神仙,都是高人一等的存在,自己都不曾做到的事,我等凡胎肉体又岂敢匹及。
于是,这条横亘当中的龙蟒,便如被人齐头斩断直至尾,
生气威严,荡然无存。
只留一片死气,搅得周天寒彻。
···
那樵夫拢了拢身上的蓑衣,取下了腰间的葫芦,仰头猛灌了几口,
白气呼出,却是不胜酒力,满面红透。
一声长叹,一时惬意。
饶是这般,劲头过后,他仍是冷得牙床直打颤,身上的疙瘩自起时就再没有消下来过,
倒春寒,倒春寒,说的也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他艰难地跺了跺脚,好让自己不是太过麻木,
他一手轻抚在崖壁之上,透过宛若天人一线的缝隙,伸直了脖子,向前望了望,
峡谷聚风,是常理。
而谷中景象,正如水中月,
秋风乍起时,只有粼粼的一片,
仿佛就是它,却又不是。
此时,若论真假,谁又能白?
他听到了山风穿谷的声音,仿佛有林鸟振翅,向他直袭而来。
风声渐近,他眼前好像有一个小点,由远及近,逐渐放大。
樵夫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凝神又看去,
只是眼神还未定在一处,那物事就先一步到了他身前。
一寸之遥,引得那樵夫慌乱地打了个趔趄,才堪堪躲过。
而那物事却是晃晃悠悠地在他周围飘荡了几圈后,又落在了他的眼前,
而这时他才看清,那不过是一只木制的小鸟,
一双翅膀机械地拍打着,发出一阵阵磨人的声响,
两只看似无神的眼珠中,却是泛出了淡淡的凶恶气息,
像是猛禽发现了猎物般,死死地盯着他不动。
他咽了口口水,一手托着柴草,向谷中撤了半步,想要伺机溜走。
只在一瞬,他仿佛感觉身后是被什么挡住了步伐,但又不敢转过去看,怕这鸟儿一不留神就又做出什么举动,
正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他一时慌张,抬手又在身前忙乱地挥了几下,那鸟儿却是很不争气地就被拍落在地,
两只翅膀顺势脱出,即使这般,那鸟儿仍倔强地在地上打着转,妄图再次飞起,
樵夫见此,心念一动,提腿就欲踩去,
“且住!”
一声惊呼,让他刚抬起的腿又收了回去,
不待他转身,肩头就又莫名地多了一只手,将他朝后用力地推搡,
而那人自己却一脚踏出,直接护在了那鸟前处,
“孟大哥,可且住了,你这一脚要是下去,在下可是要连这条命都要搭上的呀。”
来人垂首,面白无须,两手相拱拜于身前,
一手执卷,麻衣粗布,但也不失整洁。
姿态虽谦卑到骨子里,却亦有一种文人不屈的傲骨。
樵夫已然是认出了他,
微蹙的眉目,霎时又解开,一抹喜色爬上脸颊,
正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的景致。
他转念一瞬,本是想接下话头,顺便寒暄几句,
开口时,一声酒嗝却先行窜出,
樵夫有些赧颜,尴尬地挠了挠头,
“大哥今日怕是吃了韭菜的吧,老远我可就闻着味儿了,上头!”书生调笑道。
“鹿先生见笑了,不过你却有一点没有说对,就是这韭菜我是昨天吃的。”
“是吗?”书生故作惊叹。
“正是呢。”樵夫也是顺着就接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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