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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风中的天使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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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光打在原木色的桌面上,光晕一圈一圈的,淡黄柔和的明亮,煞是好看。凌瀚在桌前已经呆坐很久了。

    窗户开着。老式的木格子窗,通风效果并不好。其实也没什么风,宁城的夏夜闷热如蒸桑拿。刚刚过去的一场雷阵雨,带走了些炎热,人在室内稍微感到舒适点。

    院子里落了一地紫藤花的花瓣、爬山虎的叶子,留着明早再收拾,他此刻在等一封重要的邮件。

    在这小屋住了一个多月,凌瀚越来越喜欢上这里了。当初租屋时,他特意问了下房价。对于他来讲,那是个天文数字。他笑笑,在租房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左边的抽屉开着,他从里面拿出三个药瓶,黄色的是三粒,白色的五粒,红色的一粒。杯子里有凉开水,他分成三次咽了下去。胶囊在喉咙口挤作一团,一时间有点难受,他把余下的水都喝了,然后起身去冰箱想拿瓶矿泉水。

    冰箱门一开,一张纸条飞了出来,他手一抬,接住。

    是他写的一张做海鲜饼的便笺,虾几克,蛤蜊多少,面粉、油、水,火候的大小......一一写得非常明细。

    这张便笺还是三年前写的。钟荩在一家餐厅吃过一次海鲜饼,回来向他夸了许多次。第二次去吃,他就跑去厨房,向师傅讨教了下做法。后来,又上网查了点资料。第一次做,非常失败,没敢给她吃,偷偷扔掉了。第二次是他自己吃的。到第三次,才让她尝了尝。她抱着他的腰,像只快乐而又满足的猫。

    心口一阵痉挛,他把纸条紧紧攥在掌心。

    手机响了。

    他平静了下情绪,才拿起手机。

    对方没有立刻说话,气息深深浅浅的,像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把目光投向院外,“您找我有事吗?”

    “瀚瀚......明天我们一起吃个晚饭?”期期艾艾的语气,有那么点不安与局促。

    真是不懂她有什么可不安的,“我明晚和朋友约好了。”

    “你来南京后,我们都没见过面。你......后面是回北京还是去哪个省继续做讲座?”

    凌瀚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地一紧,“我考虑好了再给您电话,没有其他事,我挂了。”

    “瀚瀚,你回北京吧!”

    他黯然合上手机。

    外公说她为他付出了许多,以后要非常孝敬她。

    他有记忆之后,她就在宁城了。回下湾镇时,会给他买衣服、买书本,她从不给他买玩具和吃的。她说赚钱不容易,钱得用在刀刃上。在下湾镇,她让他叫她妈妈,出了下湾镇,就叫她表姑。她强调,这个非常重要。

    他怕叫错,索性只称呼她为“您”。

    她没让他在宜宾读书,从小学起,她就把他带到成都,租了个房子,找了个中年妇女给他做饭、洗衣。她只在开学、放假时露个脸。她告诉老师,他是个孤儿,爷爷奶奶年纪大,她是他的远房亲戚,帮着照顾他。

    高考时,她让他考公安学院,说日后好找工作。大学毕业后,她说希望他能离她近点,他考进宁城公安厅。她带他去了她家,当他得知公安厅长是他的表姑夫时,他申请下派到下面的市公安局。

    她哭了,却没拦阻他,只要求他偶尔回宁城看看她。

    其实他非常怕和她见面,他并不擅于说谎,和她又没默契,一旦说岔了什么,会毁了她这么多年来的形象。

    陪钟荩回宁城时,他曾经想带钟荩给她看看,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他不知该向钟荩怎么介绍她。

    就让她继续做他那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吧!

    屏幕上跳出一个对话框,提醒他收到一封邮件。他打开,不出他所料,戚博远的鉴定结果今天出来了:妄想型精神分裂症。

    给他发邮件的是以前一起在特警部队的战友,两人曾一块执行过多次任务。有一次,两人乔装追踪一个泰国偷渡过来的毒枭。战友不小心露出了破绽,幸好他反应快,抢在毒枭前开了枪。战友脱离了危险,但是他没有把握得好,战友还在边上阻止,他连打六枪,把毒枭打成了个马蜂窝。这个花了他们近两年的警力和付出几位战友的生命的案子,只得不了了之。

    他后来弃武从文,战友转业去了北京公安局。

    战友特意在邮件后面备注下鉴定的几位专家,都是军医院精神科的权威。

    这个结果足以让戚博远杀妻案尘埃落定了,凌瀚自嘲地对着邮件笑了笑。

    他现在的作息时间非常固定,十一点前上床,六点起身。药里有助眠的成份,他睡得不太坏。

    第二天起来,把院子先清扫了下,看书看到九点,去超市添点存粮。在收银台付钱的时候,遇上了花蓓。

    花蓓弯弯嘴角:“如果你告诉我你要离开宁城,我们就一块去喝杯咖啡。反之,我们就点个头说再见。”

    人人都不希望他在宁城,凌瀚敛眉失笑,“我是要离开了。”

    花蓓挺豪爽,“那行,我请客。”

    超市对面就是真锅咖啡,花蓓挺熟,都不要看菜单,要了两杯蓝山。

    “不要问荩的任何消息,我不知道。知道也无可奉告。”花蓓没有商量的声明。

    “嗯!”他不问。问了心就会被牵着,千方百计地跑过去。知道她不愿意见他,他只得乔装改扮。没想到完全是掩耳盗铃。

    在鸡鸣山下,她临走前丢下的几句话,他听得非常清楚。

    花蓓看看他,语带讥讽道:“其实你没必要担心,荩连这道坎都能跨过来,其他的算什么!”

    他举起咖啡,真挚地说道:“我想我们以后可能见面的机会很少了,我以咖啡代酒,敬你。”

    “敬我什么?”花蓓给他讲得懵住。

    “谢谢你没有放弃你和钟荩的友情。”

    花蓓脸红了,“那当然,我......忠贞不二,不像你朝秦暮楚。凌瀚,我对你现在的那位真的有点好奇。我曾经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有可能出轨,但凌瀚肯定是个异类。唉,这话本身就前后矛盾,除非你是同性恋。她比荩好在哪里,值得你做个负心人吗?”

    凌瀚略一沉吟,淡淡地说:“她一点都不好。”

    “难道是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准确地讲,她是个魔。”

    花蓓瞪瞪他,“她魔法无边,你打不过,于是你就被同化了?”

    薄薄的唇角扯出一丝苦涩,清凉的声线微微凝滞,“差不多。”

    “狡辩。”花蓓端起杯子,一口喝完了,“我们就在这儿分手吧,祝你魔法越来越强,最后修成伏地魔。”

    但这个世界终究是正义当道,邪不敌正,在小说里,坏人都会有报应的。花蓓意味深长地看了凌瀚一眼。

    凌瀚淡淡抬眉,招手买单。花蓓拦住,“说好我请客的。”

    服务生说道:“这张桌上的账已经有人结了。”

    “谁是散财童子?”花蓓朝收银台看去。

    汤辰飞优雅地走过来,“嗨!好巧!你朋友?”视线悠然扫过凌瀚。

    微风拂过,凌瀚的面容平静无痕,一如他漆黑如墨的眼底。

    花蓓耸耸肩,心里面有那么一点点的羡慕妒忌恨。眼前这两个算是优秀的男人,都爱着荩。不过,一个是过去时,一个是正在进行时。她恶作剧地想,要是这样介绍,两人会不会打起来?

    还是不要破坏咖啡厅这幽雅的气氛,她不擅长搞仲裁。

    “这是凌瀚,这是汤辰飞。”

    汤辰飞做了一个惊讶的神情,“是你们晚报有次报道的犯罪心理学家凌瀚?”

    “你还看晚报?”花蓓像听到一个耸人听闻的事件,不太相信地瞪着他。

    “这是本市最有水准的综合报刊,有张有弛,有严有谨,宁城人都以此为豪呢!”

    花蓓干笑,“呵呵,我代表社长向你说声谢谢。”

    汤辰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可能他担心冷落了凌瀚,目光迅速转过去。凌瀚的神情太深奥,他读不出任何符号。

    “凌专家的书我也拜读过。”

    凌瀚稳稳地接住汤辰飞的视线。

    “说实话,我没什么看得懂,里面的专业术语太多。为此,我还特地找了威廉詹姆斯的书来看了看。他是美国人,横跨哲学、心理学与精神医学界,他发现超意识的自动书写可以表达人内心的纠葛与人格之冲突,还能解开罪犯的犯罪症结。他在心理学界占有崇高的地位。他有一句名言:强烈的、甚至于病态的实践经验是心理学家的研究题目,因为心理学家犹如心理的显微镜,他们可以极大地放大我们的日常生活。可惜,他因为太过于沉迷心理研究,不幸患上抑郁症和精神性疾病,这大概就是武侠小说里讲的走火入魔了。凌专家有过这样的困扰么?”汤辰飞谦虚地问道。

    花蓓深感意外,“你......懂得还真不少呢!”

    “这是我的坏习惯,对于崇拜的人,总希望了解得多一些、广一些。”汤辰飞眼中闪过一种透彻人心的诡秘,让人捉摸不透。

    凌瀚平静地说道:“看来汤主任对我还真是研究得很透!”

    “哪里,哪里!”

    “既然了解,那么你应该听说过一个讳莫如深、不敢公开澄清的事实:心理学家都是疯子。如果我是你,我会离疯子远点。那样才能保证你的安全。生命只有一次。”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其实活着的意义是:出一口气、要一张脸。”汤辰飞不加思索地回道。

    “哦,汤主任在意的还是当下这层皮囊?”

    “我是俗人,不比凌专家,无法上升到太高的精神层面。”

    虽然面容依然平静,凌瀚的目光已冷若刀锋:“那我也了解汤主任了。”

    “无比荣幸。”

    “呵,呵,你俩真是挺幽默的。”花蓓端详着两人,好不容易插上一句话,她咋闻到一股火药味呢?

    “对不起,忽视蓓小姐了。”汤辰飞绅士地帮花蓓拎起沙发上的几只购物袋,“给我个赔礼的机会,我送你回家!正好,我也有件事和你说,钟荩今天回来,我们晚上一道给她接个风。这几天太阳好得很,不知有没有晒黑。”

    “荩回来了?”花蓓问道。

    “早晨我们刚通过电话。”汤辰飞语气情不自禁放柔了。

    花蓓不相信,掏出手机就拨。

    对方关机中。

    “她现在飞机上。”汤辰飞微笑地堵住了花蓓的疑问。

    花蓓对着手机嘀咕,“讨厌的女人,竟然第一个电话不打给我。”

    “晚上罚她喝酒。”

    “她还喝酒呀!”花蓓扁扁嘴。

    “有我在,她喝多少都没关系。”汤辰飞宠溺道。

    花蓓冷冷地哼了声,抬起头看向凌瀚。心想他对荩是真的情淡,听到这样的话,面平如镜,不见一丝波澜。

    三人出了咖啡馆,汤辰飞抱歉地笑道:“凌专家,女士优先,我就不送你啦!”

    “多保重。”凌瀚回道。

    “彼此,彼此!”汤辰飞拉上陆虎的车门,对上花蓓疑惑的目光,挑挑眉。

    凌瀚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慢慢往回走。正午的阳光太强烈了,烤得树叶都卷起了边,马路上清晨留下的一点水汽早就蒸没了,花都耷拉着头。凌瀚后背的衣衫很快就湿透了,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热。

    拐进梧桐巷,一股清凉袭来。梧桐树开花了,粉白色的花束,繁盛茂密地掩在高楼的阴影中。在钟荩跌倒的院墙边,每次经过,他都要停一停,深吸几口气,再进屋。

    把购物袋里的物品按门别类放好,他冲了个澡。他现在很少碰酒,不良嗜好就是抽抽烟。猛的时候一天要抽二包。卫蓝警告过他,这样下去,不用几年,他的肺子就会像个黑布袋。

    他无意于改变。

    两支烟抽完,他掏出手机,找出昨晚最后接听的一个号码,拨过去。

    许久,才有人接听,音量压得低低的,呼吸紧促,她大概是在家中,接听电话不方便。“瀚瀚怎么了?”

    “就是向您道个别,我回北京了。”

    “嗯,回北京好。我会过去看你的。”

    他听见对方的呼吸立刻放松了。“谢谢,不打扰了。”

    “瀚瀚,他的事也......谢谢你费心了,你找的律师真的很优秀,他的鉴定结果出来了。远方公司会申请找专人看护他,他很快就能出看守所了。”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一会,都没什么再讲了,各自挂上电话。

    接电话前煮的水开了,水壶叫得耳膜都疼。他关了炉火,突然记不得他煮水是为了什么,他似乎并不渴。环顾四周,收拾行李很简单,一个箱子足已塞下他所有。

    他又出了门,拦了辆出租,对司机说我包半天,你开个价。司机看看他,说这大热天耗油呢,五百块?

    他没还价,让司机先开去了检察院,没下车,就在大门外停了会,然后去了法院,同样也是停了会。这两个地方,日后钟荩会经常呆着。他还没看过她在法庭上的样子,但他能想像得出来。钟荩生气的时候是沉默,激动的时候是脸通红。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司机问道。这两个地方,一般人可是不愿来的。

    他笑,让司机继续开。他去了钟荩家的小区,恰巧在门口遇到了方仪。方仪清瘦不少,什么时候都是以完美形象示人。头发一丝不乱,长裙及踝,从背后看,如一位妙龄少女。

    司机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他又去了火车站,多少次,他陪着钟荩在这儿下车上车,手牵着手。

    最后,他去了飞机场。没进航站楼,就在停机坪外看了几架飞机进港、几架飞机出港。

    天渐渐黑了。

    关上院门时,手机响了一下没电了。他找到充电器插上电,看看号码,是卫蓝的。

    “出院没有?”

    卫蓝叹了口气:“医生不让,说我情绪起伏太大。如果不配合,胎儿会有危险。”

    “为了孩子忍耐几天吧!洪医生几时回国?”

    “希望能在孩子出生前吧,不敢指望他。唉,早知这样,当初嫁个贩夫走卒,至少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说句话有人回应。”

    他笑,“这世间的人没一个是满足的。”

    卫蓝也笑了,“你回来陪我说说话好了。”

    “我一会就收拾行李。”

    卫蓝有点突然,“你......遇到她了?”

    “什么?”

    “钟荩来北京找我了。”

    他一下子噎在那里,无法言语。她怎会去北京?

    “我瞒不住,之前,那位常律师把什么都调查到了,包括警方的记录。她不是来找我证实,她就是和我聊聊。”

    “她......说什么了?”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没说什么,反过来安慰我在戚博远这件事上,要宽容一点。他是个病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什么什么的......凌瀚,你在听吗?”

    他听到有人按响了门铃。“我等会再打给你。”

    他没开门灯,有远处高楼的霓虹反射过来,院子并不漆黑。

    门铃一声接一声,频率相似,不急不躁。

    “谁啊?”莫名的心慌神乱,腿似有千斤重,几步路像有千里远。

    回应凌瀚的,还是叮咚叮咚的门铃声。

    凌瀚额角下的筋脉突突跳动,心跳到窒息,他艰难地走到院门边。也许这就是一种灵犀,也许是他内心悄然的期盼。

    月光明亮的夜晚,几乎不见半点微风。

    钟荩安静地立在门外,手里提着公文包,胳膊上搭着外衣,白色的T恤,牛仔长裤,脸上隐隐可见疲态,眸中光华缓缓流动,仿佛有莫名的情绪在交替闪烁和隐藏。

    “我想看看小屋,方便吗?”

    凌瀚微微扯动嘴角,似在苦笑,这样的钟荩让他有点看不透,他能拒绝吗?

    侧过身子,让她进院。

    错身之时,他闻到她身上微微的汗味。

    她到底走了多远的路?

    “别开灯,蚊虫多。”她阻止他去开门灯,把手中的包递给他,“不会打扰你很久的,我就呆一会。”

    凌瀚无声叹息。

    墙角几株白月季刚刚绽放,香气很浓,钟荩凑过去嗅了又嗅,然后又转到一棵石榴树的盆景下。石榴今年结得不多,但果实大。“能摘吗?”钟荩仰起头问他。

    他像个尽职的主人,陪在她身后,修长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

    钟荩犹豫了下,“如果你觉得不太麻烦,我有点饿,你随便做点吃的!”

    “快八点半了。”他不由地加重了语量,机场那些餐厅难道是做装饰的?

    “所以我饿得前心贴后背。方便面也行的。”她为了证明她的话,站起来时身子摇摇晃晃,他不得不扶了她一把。

    汗湿的手掌瞬即就扣住了他的手腕,指尖触摸到那个月牙型的疤痕。

    光线幽暗,花香浮荡,彼此轻轻浅浅的呼吸。就在这伸手可及的范围内,不松手,便可拥有。

    他用力地咬着唇,正欲挣脱,她却在他之前松开了手,速度之快,仿佛一点都不留恋。

    他怔住。

    “快点啊!”她催促。

    他把客厅的灯都开了,让她在沙发上坐会。他还把电视开了。她坐下来的姿势非常僵硬,或许是紧张,腰挺得笔直,双膝并拢,手搁在膝盖上,指尖不经意地抖动。

    他垂下目光,掩盖住眼底的怜惜,心情越发沉重。

    为了让她放松些,他拿起遥控器,从一板一眼的新闻台调到电影频道。唉,竟然是《暮光之城》,这部片子是他陪她看过。已经放映到贝拉知道爱德华是吸血鬼了,但她还是勇敢地爱上他,而爱德华也克服了心中的纠结,幸福地回应了她的爱。

    森林中,一丝阳光穿透薄雾,落在碧绿的青苔上。大树下,爱德华深情地凝视着贝拉,说道:狮子爱上了羔羊。

    贝拉轻叹:多么愚蠢的羔羊。

    爱德华说:多么变态而又自虐的狮子。

    贝拉又说道:但我害怕了。

    爱德华怔住,扭身就走。

    贝拉拽住他的手:我害怕的不是你,我害怕失去你,我感觉你很快就会消失。

    凌瀚身体微微一震,转过身去看钟荩。她是那么仓惶地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抽回,双手把衣襟揉成了一团。

    “我去忙了。”他指指里面的厨房。

    “要不要我做什么?”

    他摇摇头,想让她先去冲个澡,因为她看上去真的是非常疲惫,汗湿的头发粘在额角,眼眶下方黑得发青。但他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

    这个时点,想做复杂点也不行了。他给她下了凉面,拌上海鲜酱、黄瓜丝、烫熟的豆芽,还放了点辣子,可以刺激她的胃口。接着,倒上满满的一大杯凉开水。

    她很客气地谢了又谢,去水池洗了手便坐下了。眼角的余光看到墙边的行李箱,不经意地问道:“你要走了吧!”语调平淡至极。

    他在她对面坐着,动动唇角,“嗯!”

    “你把房东的号码给我,等你搬走后,我把这租下来。”

    面条塞了满嘴,吐字并不清晰,他却听得一字不差。“钟荩......”他真真切切地苦笑。

    “我喜欢这里,等了很久了。”她笑,清眸盈盈闪亮,清澈动人,恰如多年前的初见。

    一大碗面条,一大杯水,她一扫而空,看来真是饿坏了。吃完,捂着嘴,他听到她打了个秀气的饱嗝。

    “面很好吃,但我更喜欢海鲜饼。”

    他啼笑皆非,这算夸奖吗?

    接下来的时光该怎么打发呢?

    她没有让他为难,拎起公文包起身告辞,似乎她真的是来看一眼房子的。“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吧!”

    他简直是手足无措。在开门前,他已经想好了一大通说辞,甚至想板起面孔,一切都没派上用场。

    “巷子口好打车的。请留步!”她多礼得令他寒毛直竖。

    他坚持送她到巷子口,看着她上了车,才转身回家。吃完药洗漱上床,药失了效,怎么都没办法入睡。在床上翻到凌晨,他坐起来抽烟。

    搁在床头柜上手机的震动把他吓了一跳。

    他又一次预感到是她!他犹豫着要不要接时,指头已经按下了。

    她在哭,像捂着嘴巴,声音从指缝间呜呜咽咽漏出。

    “钟荩......”除了喊她的名字,只想喊她的名字,才能减轻心底的疼痛感。

    “我爸妈要离婚了。爸爸在外面有了个女人,那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我出去休假时,他们开始分居。妈妈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她如同无助的孩子。

    置于身侧的手指指缓缓收紧,“不要着急,慢慢讲......”

    “花蓓因为小事和我闹别扭,在法庭上官司输得一塌糊涂,和领导吃个饭被别人栽赃,现在家里又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想再撑下去了......”

    坚硬如铁的心蓦地融成了一汪水,“别瞎想,你在家吗?”

    “我在街上。家里呆不下去,妈妈一直在声讨爸爸,可她又讨厌别人的同情,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腾地跳下床,凌晨二点,她独自在外?

    “哪条街?”

    “别问了,你休息吧!我刚才就是堵得难受,说过就好了。”

    “哪条街?”他已经出了院门。

    不需要答案了。

    如水的月色中,她就蹲在当初跌倒的院墙边,似乎从没离开,一直在那等着他。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引以为豪的理智突然崩塌断裂。他都不知怎么走到她面前的,怎么将她抱起,怎么将她揽进怀中。

    她颤颤地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生怕这不是真的,眼睫上还挂着来不及拭去的泪珠。

    他低下眼帘,声音低沉得犹如自言自语:“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不然还能去哪里......”她像着了魔般,喃喃低语,“我想见你......像这样抱着......很久了......我经常做着这样的梦......”

    她不给他挣扎的时间,一踮脚,捧起他的脸,颤抖的唇贴上他的颤栗。

    三年了......

    他在昏暗中闭上眼。

    银白的月光,静谧的星空,大街上闪烁的温暖而明亮的霓虹。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他感到全身的力气正被渐渐抽走。

    如果承受,之前的挣扎与疏离、冷漠又算什么?

    如果拒绝,他怎么忍心推开脆弱不堪的她......

    呼吸由轻浅渐至沉重,修长的手臂松开然后又慢慢收紧。

    他的钟荩......

    她的舌已横冲直撞地闯进了他的牙关,仿佛在沙漠中行走多日的旅人终于饮到了甘泉,她疯狂地吮吸,蛮横地搅拌......

    泪水从眼睫下方沽沽流下。

    今夜,这是喜悦的泪。

    他是她一个人的罂粟,如果伤害,如果沦陷,她甘愿。

    顽固的理智还是跳了出来,他轻拍她的后背,让她冷静:“钟荩,我送你回家。”

    钟荩睁开眼睛,固执地回道:“不!”

    “你都知道的......”他心痛如割。

    “是的,我去过宜宾,去过北京,我什么都知道。”她牢牢攥住他的视线,不让他有一丝闪躲。

    “那你该明白,我无法......”他是多么不愿意说出这样的话,他无法给她一个正常的家庭,无法给她一个健康的孩子......

    人生是成千上万个普通日子的累加,我们可以用一天或一月,不,甚至是一年来风花岁月,但余下的呢?在无力、无奈的现实面前,任由感情慢慢消逝,最后成为一块责任与义务的鸡肋?

    她含着泪笑了,柔情款款地轻啄了下他的唇:“凌瀚,还有比这更大的惊喜吗,我们还相爱着!”

    她说惊喜,她说我们还相爱着?

    凌瀚的心颤栗了。

    他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满脸泪水,身形纤瘦清秀,仿佛不堪一击,可是目光灿然,似乎在说除了他,其他一切她都无所谓。

    “我说不定会......不认识你,说不定会伤害......你。”他沉痛地说。

    “你不会。”卫蓝说,在他精神严重分裂的那一年,没有行为能力,不认识任何人,为了怕他伤害自己,不得不将他整天捆绑着。但是在他安静入睡时,他会整夜喊着一个名字:钟荩!

    “我不要求你成为约翰.福布斯.纳什,就做我的凌瀚好了。”她坚定执著的眼神比任何一刻都动人。

    凌瀚拥着她的双手倏地收紧,可以这么自私吗?

    这是他最爱的人,也是他此生唯一爱着的人......他举手投降。“我会努力......让我有资格爱你!”

    “嗯!”她喜悦地欢叫。

    他牢牢地扣着她的肩膀,力气大得连骨头都隐隐生疼。他俯身吻她。

    唇齿之间,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

    *******

    一点都不想醒来,真的!

    晨光已从窗外蔓延到床边,隔着蚊帐,钟荩都能感觉到光线的明亮,但就不想睁开眼睛。

    这种有着四根雕花床柱、两边有柜子的红木古式床已经很少见了,又挂了顶麻纱蚊帐。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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