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泥中有你 你泥中有我

麻脸儿小个子部长吴德夫的帐。而吴德夫又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势利小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宇文燕要是把消息汇报给市文宣部，吴德夫必然想把这事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就等于断了巴根掺和此事的念想。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那也只好因势利导，走一步说一步了。

    有病乱投医，宇文燕听苏士宁这么一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赶忙放下电话，整理好材料，去找文宣部那个麻脸儿小个子部长汇报。

    宇文燕刚好走到楼下大厅，就被值班员大声百嚷地叫住了。

    “宇文燕，电话！”

    “谁来的对话？”宇文燕一楞，不知道是谁来的电话，心里有些发毛。

    “吴部长的电话。”

    “是不是巴根到文宣部告了自己的黑状啦……”宇文燕又是一怔，心里开始画魂儿。

    “找馆长，谁知馆长跑到哪儿野去啦！正好你来了，你就接吧，省得我跑腿儿啦！”值班员一边嘟囔着，一边把电话递给宇文燕。

    “喂，您好，吴部长。我是宇文燕，您有什么事儿吗……”

    “啊，宇文哪……这个巴根，跑到哪儿去啦。人也没影儿，办公室没人，手机也不开……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有一个紧急会议……”

    一听这话，宇文燕不由得又转忧为喜：“原来不是找我……心里的紧绷舒缓了许多。”

    “那我赶紧去通知巴根馆长，让他马上去您那儿……”

    “找他？不用找他，你来就行……”宇文燕从吴德夫那气势汹汹的声音里，听出来是对巴根不满。

    “对不起，部长。我马上就到。”宇文燕不再说什么了，立马放下电话。欣喜若狂地奔向门外。

    当宇文燕气喘吁吁地爬到市府大楼十八层的时候，文宣部的会议室里，部长、副部长、处长、机关干部、二级单位头头儿，坐满了一屋子。

    吴德夫正在讲话，大家正在记录。看来会议已经开了一会儿了。

    “同志们啊，我们失职呀！市委，市政府，龙州市几百万各族人民，对我们寄予多大的期望，把全市文化工作的重担，交到我们这些人手里。可我们呢？底牌不清，对象不明……”

    说到这儿，吴德夫的声音似乎显得有些沉重。他停顿了一会儿，用严肃的目光，扫了一眼会场。见大家都在埋头记录，嘴角抽搐了一下，一丝不易觉察的似笑非笑，稍纵即逝：“尉迟市长，日理万机，多忙啊！可在进行全市地震工作检查、动员支援灾区的关键时刻，还没忘了我们文化工作、考古工作……”

    最后一句话，引来会场上一阵小小骚动。大家知道，吴德夫是有名的“跟屁虫”，有着一等一的拍马屁功夫，啥时候都能把自己的事儿与当前形势结合在一起……

    吴德夫开始布置具体任务了。

    “每个单位都必须抽调得力干部，别竟整那些一脚踢不出个响屁的来应付我……”吴德夫的话音儿还没落地，大家哄堂大笑。吴德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会场活跃，吴德夫的话也不那么严肃了，“四位副部长各领一个小分队……宇文哪，把你那个考古部带上，随我下去……”

    直到这会儿，宇文燕才知道，所谓的紧急任务，就是为了搞一次龙州境内的古迹普查！宇文燕的第一反应是大喜过望，庆幸自己的天赐良缘。可转念一想，要是在全市进行拉网式检查，那不是要坏苏士宁的事儿吗？宇文燕马上站起来说：“吴部长，我有事情要单独给您汇报……”

    “什么事儿以后再说……”吴德夫有些不耐烦，“大家都清楚了吗？清楚了就赶紧行动。记住，明天晚上七点钟，准时在这儿听汇报。散会！”

    一阵骚动之后，大家开始离去。

    宇文燕赶忙挤到吴德夫身边，一句话不说，把那份材料递了过去。吴德夫一看是一份《关于卧龙岗发现古墓及考古发掘的报告》，高兴得差点儿没晕过去。这等于说，他在全市一场重大的紧急任务中，中了头彩，可以堂而皇之地向尉迟市长请功了。

    吴德夫欣喜若狂，像簇拥英雄一样，把宇文燕让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说说看，怎么搞出来的……”吴德夫像取得了一次重大成就之后，开始大谈感想一样，“尉迟市长真神啦！叫我要特别留心矿山……我们还是见事迟，见事迟啊！以往我们谁也没重视这些地方，还是人家尉迟市长，水平就是不一般……高瞻远瞩！高瞻远瞩啊……”

    宇文燕知道，吴德夫能把谁主动请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就已经是礼遇了，再给你沏茶倒水，笑脸相迎，那可就是礼遇有加喽。于是她就按照苏士宁的谋划，简要地做起了汇报。

    宇文燕说得眉飞色舞，吴德夫听得心花怒放。最后，宇文燕说了一句看似无意，但却最重要的话：“因为时间太紧，还没来得及向巴根馆长汇报。不过，为了能够争取得到上级的支持，我们已将发现古墓的情况，以简报的形式上传给了省考古学会……”

    此刻，吴德夫的兴奋点，并不在宇文燕最后的一段说明上。他在想如何报告给尉迟市长，如何得到尉迟市长的赞扬和认可。自己现在是不费吹灰之力，就遂了尉迟的心，满了市长的意，有功是理所当然的……

    吴德夫见宇文燕汇报完了，就说：“很好！你们能够主动工作，并且及时拿出初步成果，值得表扬。这次紧急任务完成之后，我要向市里给你们请功……”

    “部长，您能不能给紧急行动叫停啊！一个是我们才仅仅做了一点儿初步勘查工作，距离出成果还很远呢；二是这样做也太劳民伤财了。有那个钱还不如给咱文化系统呢……”宇文燕柔中带笑，笑中有情地说道。

    “为什么……就因为劳民伤财？不，让其他部门配合我们文宣部搞一次无偿普查，是提高我们文宣部威望的绝好机会，也可以巩固我们文宣部在全市工作重心的地位嘛！再说啦，这是尉迟市长布置的全市统一行动，谁有权说停就停啊！不，不但谁也没权利叫停，也不能停！作为全市文化工作的领导部门，我们还要大张旗鼓地带头干……”正在兴头上的吴德夫，没有去想宇文燕话里话外的真正用心，只是按照自己的惯性思维，说着自己的心里话，“说没有成果不对。这不就是成果吗？阶段性成果也是成果嘛！有骨头不愁肉。有了初步勘查成果，还怕最后没有考古成果出来……”

    吴德夫侃侃而谈，那副虚怀若谷的样子，着实令人感动。

    “那还让别人去卧龙岗吗……”宇文燕知道，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眼下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吴德夫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不能让其他部门插手。这是我们的工作，其他部门也无权插手。这样，我们明天早晨就到卧龙岗去。要实地考察，要做好发掘前的保护工作。当然了，去的人不要那么多。就你们考古部的人，再加上新闻单位的。要做好宣传工作。很多人对此认识不上去，认识上去了，方法也不得力。”

    “……”宇文燕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听天由命。

    此时此刻，吴德夫心里装的只有一个：卧龙岗！卧龙岗！其它一切的一切，在像憋足了骚劲儿的牤牛一样的吴德夫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