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胤眉梢一竖, 那天晚上, 云瑶抱着自己告诉他:君胤,你可知道毒死我娘的, 正是凌阮清。
他只顾着震惊云瑶会知道这件事, 但是却忘了追究如何得知。
此时听她突然说到这里, 心中有了点苗头。
“大婚之前,我收到皇祖母从五台山送来的消息,当时我有所怀疑,更是不太明白一直宠爱凌阮清的皇祖母为什么会突然倒戈将这个消息送达给我, 我深怕是个陷阱, 直到大婚后, 我与皇祖母再一次相见。”
“我才知道, 她领养凌阮清的真相。不过, 皇祖母虽然有目的于她,可是对她的宠爱从未作假, 但是, 她始终小看了凌阮清,那么多年都不曾从她口中听到想要的消息。无奈之下, 以替汉东祈福为由到五台山清净,正好想想该怎么做,再回宫,将她推给你也只不过是无奈之举。更是没想到, 会从你这里听到那么大的一个秘密。”云瑶说完抬头, 凝眸神色凝重, “你可知道,我们大婚之前皇祖母前往五台山是做什么?”
凌君胤半眯着眼睛:“据说,当年镇国将军死前有一名十分器重的亲信,都传言在镇国将军死后他也自杀追随,但是也有人说,他去云游四海,若是本宫猜得不错,他正是藏在五台山上。”
“对。”
“知道她毒杀你娘,是在四年前。”凌君胤抱着云瑶终于将这件事说出来。
云瑶僵了一下,她虽然知道凌君胤早已经知道这件事,但是没想到这么久,不过,埋在他怀里闭眼倾听。
“我一开始不敢确定需要证实,便让落尘和落冰夜里潜入长寿宫听到了一些事,只不过,出于私心,我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知于你,更没有替你将她弄死在长寿宫报仇。”凌君胤说完这些将云瑶抱得更紧,他当初有太多顾虑。
云瑶憋着一口气不做声,她理解对方的做法,可是没办法在这么快时间消化。
“再到后来,我有很多次都想将这件事解决掉,可都犹豫了,因为,你的事情我们能等,皇祖母的,等不了。”
原谅他,在这几年来多次犹豫中倾斜了,他觉得,他和云瑶之间还有很多的以后,凌阮清也会得到该有的惩罚,可是,允秋水年纪大了,在对方一次次哀求之下,凌君胤不得不顺从。
“皇祖父死的那一天,宫殿里只有本宫一个人,空荡荡的大殿,地上尸体七孔流血死的很惨,太医确诊中毒而亡,面对父皇目呲欲裂,母妃痛哭哀求都无用,是她,将本宫护的紧紧地,任别人说的证据确凿她都不肯将本宫推出去,直到今日,本宫都记得那天皇祖母掷地有声告诫他们的那句话:只要哀家还没死,只要这个汉东还认哀家这个太后,你们谁敢动哀家皇孙一根手指头,除非从哀家身上踏过去。”
凌阮清披上黑色斗篷从侧殿角门离开,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莲心,简单的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向宫门口行驶。
“要通知太子爷吗?”宫殿高处,两道身影背对背靠着,其中一人抬了抬下巴询问。
落冰低头看了眼,擦着手上武器:“太子说了,不管她要做什么都不用拦着,应该就是不用汇报。”
“喂,你说,她到底把东西藏在了哪里?”落尘眯眼凝视着已经看不到的马车位置。
落冰摇头没做声,落尘托着下巴依旧还在思量。
“不管藏在哪里,这么多年了,终究是该有个结果了。”落冰将短刃举起来端详,眯眼冷声道。
落冰搓着下巴:“怕只怕,让那个三王爷捷足先登。”
“哪有那么容易。”落冰嗤笑,“别小看了这个凌阮清,她的野心,不亚于那三王爷,与虎谋皮的道理她可是清楚得很,哪能在自己还不曾达到目的就轻易将王牌送出去,她可不傻。”
“倒也是。”落尘点头。
落冰忽而跃了出去,连点几下消失在殿门前,落尘也在下一刻快速跟上,两人离开了太子东宫范围。
月朗星疏,微风舒爽。
大街被黑暗笼罩,偶尔能听到打更的声音,巷子口延伸向远处的拐角,出了范围便是坐落京城东面的慕容侯府。
耸立高墙,大门紧闭,不算张扬的门匾,宅子内,摇曳的灯笼已经暗了下去。
主院厢房,光线明朗。
关氏伺候面前人更衣,换上简单舒适的居家服,低着头轻轻柔柔道:“侯爷,你可听说了坊间风言风语?”似不经意询问。
慕容靖眉头一簇:“你又听说什么了?”稍显不满的质问一句,绕过她往内屋走去。
关氏深吸口气愤愤不平,转身,对方已经斜靠在床铺上拿起一本书随意翻动。
咬了咬唇瓣盈盈上前:“妾身不就是因为听到了些才问侯爷的,这么大的事情,侯爷之前居然都不与妾身商量,侯府无公婆,妾身就当全力以赴管理后院,这种事情怎能是随意开玩笑的。”
“能有什么大不了?”慕容靖不耐烦的翻起来,挑眉冷眼看向关氏,“你好歹出身名门,受良好教养,你怎么能相信坊间那些人传的闲言碎语?这是你该做的吗?你还知道你是侯府主母。”
见慕容靖生怒,关氏心里头更生不悦,还要说什么对方已经站了起来。
整了整自己身上衣服斜昵她一眼:“今天我要去春香堂过夜,你自己早点睡吧。”这结果无疑是对关氏最大的打击。
后退两步直勾勾看着慕容靖,对方连一丝眼角都没给他阔步离开,双手颤抖着紧握紧咬着牙,才让自己维持住了最后的那点骄傲。
慕容靖出了门,带着小厮往春香堂去。
还不曾进入范围就听到小声的啜泣,隐隐从房间里面传出来,心脏跟着一缩眉头皱成一团,他知道,这是来自云筱雅的哭声,环顾一圈,这个地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瞬间暴跳如雷。脚下生风向房间位置冲过去。
咣啷!
房间里的人吓了一跳,惊呼一声,鼻音浓重的胆怯质问:“谁?”
“是我。”灯笼被举起来,慕容靖的身影出现。
云筱雅眼睛哭得红肿,在看到出现的人还有点没能反应过来,半晌后哭的很委屈:“靖哥哥。”从椅子上撑起身子迎上前。
慕容靖接住对方,入手小小一团,更瘦了。
低头满目怜惜:“你怎么又瘦了?昨儿个有突然事件所以我才临时离开,不是故意冷落你。”
“没有,雅儿没有这么想。”云筱雅立马破涕而笑,擦了擦眼泪,“靖哥哥能来,雅儿已经很高兴了。”
“怎么都没有灯?外面也是。”慕容靖让小厮将灯笼放在桌上摆手示意退下,问着身边人。
云筱雅低着头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双手在身前搅动。
慕容靖反应过来还有什么不明白,冷笑声:“我就知道,她可没表现出来的大度,不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对关氏,慕容靖真的喜欢不起来,太过强势,哪里有云筱雅这般楚楚动人的姿态惹他心软。
云筱雅赶紧摇了摇头:“靖哥哥,夫人…夫人还是很好的,真的,她…她对雅儿还是挺照顾的。”
这解释还不如没有,反倒让慕容靖脸色更加难看。
云筱雅弯唇浅笑,靠进慕容靖抱住他:“靖哥哥能来看雅儿,雅儿真的很高兴,很幸福,不管别人做了什么,雅儿都不在乎,如今,终于能和靖哥哥在一起了,有了靖哥哥保护,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她的依赖和信任,让慕容靖作为男人的优越感得到满足,将她抱得更紧:“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皇宫中,因为太后的病乌云笼罩,伺候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万寿殿进进出出的人都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
凌君胤带着容华进了大殿,轻声交代几句让他先去查看。
凌少恒一大早就在这个地方候着了,见他出现眯了眯眼上前:“大皇兄,容先生。”
容华只是清浅笑了笑,没有多余反应转身向殿内走去。
凌少恒身边的手握了下,扯了扯嘴角:“大皇兄与北楚来往还真是挺密切。”
“北楚与汉东本就是友谊之邦,为何不能密切?”凌君胤面无表情看过去反问。
凌少恒动了动嘴巴无言以对,干笑几声:“大皇兄说什么都对。”移开视线不知道看着哪里,声音低沉笑道,“就像当年,那么多证据证明大皇兄害死了皇祖父都能万事大吉,大皇兄的手段和本事,一直都是臣弟望尘莫及的。”
“知道就好,所以收起自己的尾巴好好夹着,免得被人给砍了。”凌君胤抖了抖袖子漫不经心讥讽回去。
凌少恒脸皮一僵,转头过来瞪向他。
凌君胤似笑非笑看向他,眼中深意让人不敢造次。
凌少恒只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将怒火咽回去,咬着牙转身移开视线。
一声嚷嚷传进来,凌少霈冲进来到了两人跟前:“大皇兄,皇祖母怎么样了?”
他刚回宫就听说太后病倒,一路狂奔到了这个地方,要知道,这些年来,除去凌君胤就是太后最疼他,在他心里,十分尊敬太后的。
凌君胤皱眉:“去哪里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冷声质问。
凌少霈难得没有嬉皮笑脸打哈哈,低下头满是愧疚:“hua街。”
声音小的都要听不到,凌君胤听得清楚,瞬间眸色暗沉缩了起来。
凌少恒嗤笑:“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了,正妃不娶,整日游手好闲,你这王爷做的还真是逍遥自在。”
凌少霈心里难受也理亏,难得没有反驳凌少恒。
凌君胤背着手,冷冷瞪了他一眼训斥:“成何体统,明日开始,就给本宫滚去军营历练,从火头军开始。”
这要是搁以前,凌少霈一定又叫又喊的抱怨装可怜,这次就埋着头抿着唇瓣,听了这话用力点了点头,红着眼眶看向内殿的方向。
凌君胤收敛眸色:“有点凌家血脉的样子,你是本宫的弟弟,是汉东王爷,将来用你的铁血手腕来跟这个天下交代,而不是风流成性。”
“大皇兄教训的是,臣弟,铭记在心。”凌少霈难得这么正经,还让人有点不适应。
凌少恒眯着眼瞧着,心里讥讽,什么兄弟手足?什么兄弟情深?他从来不信这种东西,那尊贵的位置只有一个,想要站在巅峰就注定要舍弃所有,心狠手辣。
容华从内殿出来,与凌君胤眼神交流一番并没有说什么。
凌少恒上前:“皇祖母如何?”
“还好。”容华歪头冲他温和笑了笑说道。
凌少恒皱眉:“什么叫还好?你到底看没看清楚?”
“三王爷是在怀疑在下的医术?”容华将手上东西摘下来放进袖口,不冷不热眯眼反问。
凌少恒接触到对方不悦的视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整理情绪:“请容先生不要在意,本王只是关心皇祖母的身体,有些着急失言。”
“三王爷客气了,您是王爷,在下只是一届草民,您要说什么草民不敢反驳。”容华拱了拱手阴阳怪气道,无视凌少恒已经扭曲的表情转头看向凌君胤,“我这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总该请我去你太子宫坐坐吧?我可是都想了好久瑶儿手里的那点茶叶。”
凌君胤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容华招呼着凌少霈:“走走走。”急匆匆跟上,摆明了就是把凌少恒当成透明的。
几个人都一走,凌少恒一张脸冷如寒霜紧绷着,额角的青筋都能看到,悠尔冷冷一笑:“凌君胤,本王倒要看看,你还能有多久的日子嚣张。”
太子宫!
云瑶带着人出现,扶了扶身:“太子。”
“大皇嫂。”凌少霈离开了万寿殿就像是又活过来了。
云瑶白了他一眼选择无视,反而是对容华客气道:“容先生,上次一别已经有好几月,近来可还好?”
“嗯,好的不得了,去了好多个地方,可是没有一个地方的茶叶能比得上你的。”容华摆手一边往里面去一边回头对着云瑶说道。
话落,好似怀念极了眯了眯眼砸吧着嘴。
云瑶见他如此不由从心感到喜悦:“这很简单,容先生来了,别的不敢保证,这个茶叶一定是管够。”说完对着身边九妈交代,“泡茶。”
九妈也是一脸愉悦,应了声赶忙去泡。
几个人都进了大殿,分开落座,云瑶靠着凌君胤,下方依次凌少霈和容华。
凌君胤面无表情看着容华,对方也心知肚明,弹了弹衣摆:“我说了你们也要冷静点,太后那身体确实被掏的差不多了,不过,要说中毒也没有错,是蛊。”
“蛊?”
两道惊呼,来自云瑶和凌少霈,他们对视一眼又纷纷移开看向容华,但是,对这个消息还是有点接受不能。
蛊这个东西,在还不曾一统天下之前就已经被禁止,那时候处于战乱年代,到处都是硝烟弥漫,而毁在蛊毒这个东西上面的人数不胜数,那时候的开祖皇帝争夺天下,统领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废除蛊毒,没想到,如今还有这种东西。
“怎么会这样?”云瑶震惊的不能消化,喃喃道。
凌君胤轻握住她的手:“凌阮清的生母,并不是汉东人,而是苗族,那时候刚一统天下的时候,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是苗族,用的一手蛊毒出神入化,之后被驱逐出汉东地界,之后,了无踪迹,而镇国将军的原配夫人正是苗族后人。”
这话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凌少霈冲动的站了起来吼道:“她真是疯了,皇祖母将她养大给了她公主身份,让她荣华一身,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居然想要害死皇祖母。”
“冷静点。”容华抬头瞪了眼凌少霈。
凌少霈呼吸粗重,想要冷静谈何容易,脸上都是铁青,不过还是坐了回去,用力握着身边扶手。
云瑶半低着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悠尔笑出声来。
“怎么?”凌君胤询问。
云瑶抬头叹息:“这个凌阮清,还真是丧心病狂,杀人的时候她到底在想什么?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她要的又是什么?”
“她的野心,还真不是一般能够想象的。”凌君胤嗤笑。
凌少霈咬牙切齿:“杀了她。”
“不能。”容华淡定否决,斜昵向身边怒视自己的凌少霈,“太后身上所中蛊毒俗称子蛊,而操控它的便是母蛊,从你们目前的分析,很显然,那个母蛊就在凌阮清身上,她呀,这是做了万全准备,就怕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所以,先擒了太后。”
凌君胤第一次内心剧烈波动泄露了情绪,他之前若是杀了凌阮清…
“君胤。”云瑶察觉到覆盖在他手背,轻轻摇头,“这件事我们都不知道,索性,没有铸成大错。”
凌君胤薄唇紧抿,眼中波动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转头看向下方。
容华见对方看过来耸了耸肩:“虽然有办法,但是不能百分百的确定,毕竟,蛊毒我虽然一直都有研究,但是…”干笑几声往自己身上指了指,“你们也看到了,我如今这个样子都是拜蛊毒所赐,这个东西,冒然不得。”
云瑶愣了下,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容华保留年轻容颜的原因,扯了扯嘴角:“这不也挺好,永远不死,永远年轻,随你逍遥自在。”
“你懂什么。”容华端起茶吹了吹抬眼苦涩道。
云瑶确实不懂,容华也不太想细说,低下头:“我会替你想办法,但是需要时间。”
“好。”凌君胤应承。
凌少霈咬牙切齿:“那不就是说,这段时间还不能杀了那个贱人?”
“何止不能杀,最好别惹她,她要是发了狂催动母蛊,受罪的可就是你们皇祖母。”容华说的简单可语气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同时深深看着凌少霈作为警告。
“你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凌少霈对他的目光不满。
容华摇了摇头:“你自己心里清楚,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太冲动。”
“你…”凌少霈平时看着嘻嘻哈哈,可性子从来说不上好。
凌君胤冷声突起:“他明日就要前去军营历练,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容华扬眉笑看向凌少霈,从上往下打量点着头:“嗯,确实需要好好历练一番。”
“要你管。”凌少霈恶狠狠警告。
容华活了大半辈子,对凌少霈这种外强内干的人一点都不放在眼里,漫不经心挖了他一眼看向高处。
“丫头呀,这本来还想着瞒着你,都知道了?”
云瑶见他这么问还有什么不明白,扯了扯嘴角低下头:“嗯。”
“想怎么做?”容华认真问道。
凌少霈已经冷静下来,听到这有点莫名其妙,看看容华,看看上面的云瑶。
云瑶漫不经心摩擦着身边扶手,嘴角含笑:“那我想做的可就多了,不过,我自认目前的那点忍耐力还是有的,我不仅要让皇祖母好起来,还要让她一无所有,这种下场对于她无疑是最凄惨的。”
那双眼,透漏出来冷冽和痛恨,可让人生不出反感,反而心疼。
凌君胤目不斜视,手覆盖在了她手上:“不急。”
昏暗的大殿中,只有一个人坐在镜子前。
凌阮清给自己梳着头发,看着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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