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嘉乐离开后的某天,碧玉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日,她从溪边洗完衣服回来,推开栅栏,就看见他站在院里坏坏地笑,
洁白的牙齿有着类似鹅卵石的光泽……申屠奕又来了,那个扰得碧玉心绪烦乱的人又来了。他的袍子是银色的,就像沾染了霜尘,剑眉星目,魅惑之极。
一见是他,碧玉心中的委屈和愤怒一下膨胀开来,她丢下手中的衣篓,径直跑进内室,“哐当”一声关了房门,插上门栓……梁牧和阮氏惊恐非常,一个劲儿地向申屠奕赔罪,这让碧玉更加气恼……
碧玉呆在房中,听到杨鹄愤愤不平的声音:“大王,待属下去把门砸开……大王如此纡尊降贵……她怎么能让您吃闭门羹?”
申屠奕没有回答他,碧玉猜测他们在用眼神和手势沟通。果然,只是一小会儿,杨鹄的语调和声音就变得温和起来:“碧玉姑娘,大王跟你说几句话就走,你可别在房里堵上耳朵啊……”说完这句拙劣的玩笑话,又干笑了两声,像是为了使气氛显得不那么尴尬。
碧玉轻轻哼了一声,索性真捂上了双耳。
……
申屠奕一直搁着门板说话,碧玉发觉自己的手越捂越松,他说的话竟一句都没落下。
……
“你在怨恨我吗?”
“你不喜欢这样的结局,还是这样的手段?”
“你胆子可真大,我可甚少遭人这样绝情的拒绝——以往,我总是扮演你现在这个角色……不过,闭门羹的滋味还不是那么差……”
……
“你在听我说话吗?”
“真是个有恃无恐的丫头!”
“……其实,这门我一脚就能踹开……”
碧玉又捂紧耳朵,不去理会申屠奕,她耻辱极了,止不住设想:如果没有这个位高权重的藩王,如果没有那个天仙般的山绮梦,她和吕嘉乐终究会过上一种平静幸福的生活吧。碧玉这样安慰自己,却又一个劲儿地摇头,她很明白,这些假设并不是真正的理由,但碧玉宁愿相信它们就是全部的理由。
几日后。申屠奕又来了。碧玉正坐在院里的石头上,逗着一只才刚刚成形的小鸭……他脚步很轻,等到呼吸越来越近时,碧玉才察觉到,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立刻朝屋内跑去,申屠奕抢先一步,挡在了门口……
他斜着眼,缓缓地说:“你跑得不够快……”语气中有温柔的嘲弄。
“我讨厌你……”碧玉冲他大喊,喊完后自己也怔住了。
申屠奕站在那里,沉着脸,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噗通”、“噗通”,梁氏夫妇的下跪声分外响亮。
申屠奕示意,于是所有的人都退得远远的……
申屠奕凑近她,暧昧而专横:“我闻到你身上香囊的味道了……你总是这么言不由衷吗?”
说罢,便狠狠地吻了过来。
碧玉躲闪,用力地推他,他却一把将碧玉拽入怀中……他的怀抱那么深,以至于让人迷失了方向……
“……那日从清远山回到府里……你的影子就一直在我脑海里,我睡下了,她朝我眨眼微笑;我干脆醒来不睡,她又在我帐前捉弄我……我心里打定了主意,我一定要拥有你……”他像是说给自己听。
“凭你显赫的身份地位?凭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领,还是软硬兼施的手腕?”碧玉打断他的话,全然没有心思细品那一番情意深重。
“都不是。”申屠奕语气坚决,“只凭一样……我喜欢你。”
“……你不习惯这样的手段,是因为你涉世未深……可我知道你没那么讨厌我……手段很重要吗?你跟随过内心的感受吗?”申屠奕的发问咄咄逼人,“我从来不是谦谦君子……一个人,只要明大义,又何必纠结于那些细枝末节……”他的话,让碧玉想起吕嘉乐临别时所说。他们都说自己不是君子,却都自成风范,固执得近乎完美。
“更何况,喜欢一个人,难道有拱手相让的道理?”一句话,意蕴深长,碧玉的内心,已是苦楚四溢:吕嘉乐不知道自己是否爱她,轻轻地放手,从容潇洒,不着痕迹,让人无法忌恨;而眼前这个英俊专横的一方霸主,在红尘中追逐求索,无所谓身架,无所谓冒失,任凭内心的炽热泛滥开来……
申屠奕还是那么紧紧地拥着碧玉……肢体上的反抗显得尤为无力,碧玉的耳坠垂到他的肩上,摩挲着那精美的华服。
“你说过,感情是一场博弈。”申屠奕继续说,“那么,有些东西我可以弃之不顾,因为我也想尝试一次,为一个人而做一些改变……这样的改变,一生一次足矣……”
他轻轻地说,悱恻缠绵。
从这以后,申屠奕隔三差五地往碧玉家跑,有时带着侍从,有时竟一人跑来,杨鹄露过几次面,须眉愈发茂密了,粗犷的外表下渐渐显出几分不搭调的细心与诙谐。
梁牧和阮氏对这位大王的忧惧之心逐渐变淡——任谁见过申屠奕手忙脚乱杀鸡剐鱼的样子,也定会如此。
他甚至几次留在碧玉家里吃饭,而且丝毫不避讳,执意让大家跟他坐一起。
他品尝着梁牧精心酿制的果酒,口感清冽无比……阮氏端上她的拿手好菜,清蒸鳜鱼的香味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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