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帽子?你没叫我买啊。”说着,老李拿出手机准备核对清单。
因为身上这条短小的裤子,何光熙走起路来都有些情不自禁的小碎步,他踮着步子溜过去,摘下老李脑袋上的帽子,戴到自己的头上,“我说的是它。”
老李摸摸自己的光头,除了一阵风吹来感觉特别凉爽以外,更让他感觉爽的是何光熙此刻的样子。
他胳膊搭在车座上,回头说:“你是要变成普通人,又不是普通老年人。我那帽子你带着也不合适啊。”
“除了大了点儿,剩下的都挺合适。”何光熙推开车门,看了一眼黑色玻璃恍出的轮廓,满意的点点头。
这样走出去,谁还能认得出他是何光熙?
他拍拍前面的车窗,老李探出颗卤蛋一样的光头。
“车开回公司入库,明天早上准时来接我。”
“你还回来?”
“我就在这等你。”何光熙指尖向下,圈着自己脚下的一方土地。
老李时髦的比划着“ok”的手势,不过一瞬间又回到六十年代放羊时的样子,两只手呼啦啦的向外打开,赶着他快点儿走。
何光熙迈开步子,乐颠颠的往外跑,快到停车场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两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人,他下意识的拉低帽檐,拽起衣领,挡去大半张脸。
迎面走过来的两个人原本还有说有笑,何光熙依稀听见他们在讨论头条和奖金那档子的事情,只不过见到他的时候,眼光顿时锐利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
其中一个小声说:“这人穿成这样,怎么会出现在五星级酒店的地下车库?”
另一个约莫着道:“大概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吧。”
“工作人员为什么要走这儿?”
两个人同时顿了一下,又不约而同加快脚步,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询问对方,“走的时候,你有没有锁车?”
何光熙谨慎的往外走,就听见身后快马加鞭的跑步声越来越远。
他在酒店旁边拦了辆出租车,一路上边打电话边想象着某人看见自己时的惊喜,不时在后面傻笑。看他神志不清的样子,连平时最爱搭话的出租车司机都懒得理会。
一脚油门接着一脚油门的往前开。
眼看着就快到家,安星的电话依然打不通,他忽然想起离开酒店时洛媛说的话,拨通了家里的座机。
一阵流畅的电波之后又变成急促的忙音。
车还没有完全停稳,他扔下一沓现金,头也不回的跑进院子。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他的脚步声混着粗浅的呼吸,一下一下靠近安星的房间。他敲了几次门,也不见有人答应,电话依然打不通。何光熙越来越急躁,顾不上诸多礼数直接推门而入。
卧室的床上还放着她今天穿过的套装,手机就在桌子上,漆黑的屏幕一闪不闪,像块儿百无一用的砖头。洗手间里还亮着灯,分明是回来过,或者是走的不远。
何光熙关上门,依然有些放心不下。在客厅里转悠了几圈之后,屁股刚贴到沙发,在一片灯光之下,才发现自己两只手下车时剐蹭到车门,弄了一下子灰。
他边打喷嚏边往洗手间走。
安星之前立了规矩,不准在一楼洗澡,为此她还特意将第二道门锁以及里面浴室的防滑垫等东西统统撤走。
所以,外面的门,只要轻轻一碰就随着风自然打开。
何光熙第一眼就看到里面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地方,收在一边的白色暗花浴帘,墙纸一般在自己眼前铺开。
以及,那个仰在地上,白的发光的姑娘。
不,更准确的说,是女人。
他赶紧转过头,躺在地上的安星,早在他进来之前就已经双眼紧闭,眉头拧在一块儿,仿佛死也不会再睁开。
“我……我去拿衣服。”
何光熙转身的时候差点儿被自己打结的脚绊倒,还不忘拽着把手,将门关严。
就听见楼上楼下急促的脚步,忙活的犀利轰隆。没两分钟,他一手拿着浴巾,一手拿着运动服站在门口。
“我要进去了。”
明知道躺在那儿的人回不了话,却还煞有介事的通报了一声。他蹲下身,打开浴巾盖在安星身上。一边擦一边念叨:“我带着眼罩呢……带着眼罩呢……”
但凡有一点儿发声的可能,安星都想大喊一声:“闭嘴!”
无奈,所有的尴尬只能在他炙热的指尖和她滚烫的肌肤之间游走。
在她仅剩的依然灵活的脑子里,安星所想的都是悔不当初。如果可以重来,她绝对保证即便是拖着一身的疲倦,也只会在楼下洗个脸。
这算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吗?
“别害怕。我带你去医院。”
安星像个任由摆布的木偶被绑在副驾驶座上,即便手脚已经慢慢开始恢复知觉,她依旧咬紧牙关,不睁眼。
只听得何光熙打电话给一个被他称为“路叔叔”的人,细致的描述出自己现在的状况。
医院是个神奇的地方,即使这里每天都在经历生死,安星却从来不觉得恐怖。慢慢靠近的时候,心里反而会涌起旧友重逢的感觉。熟悉的消毒水味,从门厅一直蔓延到外面,她不看也能感受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忙作一团时的样子。
人们常说久经生死的职业会让人变得麻木,没有同情心。安星想,那一定是对他们的误解。
她被人从担架抱到病床上。
“不应该是急诊吗?怎么会这么安静。”
在丝毫不紧迫的环境里,连抱她的人,她都猜得到是谁。
医生问:“可以听见我说话吗?”
安星使劲儿挤了挤眼睛。
也不知道眼睛闭着的时候,医生看不看得清。她只感觉眼前有个阴影迎面罩过来。两根手指头轻轻拨了一下自己的眼皮,她像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一样,黏合的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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