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看见低垂眉眼的苏玉竹跟着苏衷出来了,丛是行心中略安,可是当着苏衷的面,又不好表现出什么举动,便拱手道:“苏大人。 ”
眼神却略过苏衷,看向苏玉竹。
苏衷看见这个常年不在朝中的四皇子,忙也满面堆笑:“见过四公子。”
本跟在后面,心里在捉摸昭明帝那微妙态度的苏玉竹,听见苏衷的语气,心中又起了另一层疑心。
苏衷的语气中,竟然暗含着鄙薄之情,虽然只是稍纵即逝,但还是被她听了出来。
可这是为什么呢?
丛是行虽然至今未能封王,但却并不是一个不受宠爱的皇子,但在据海关的时候,昭明帝每次给苏恕的诏书的最后,都会问丛是行的情况。
身体如何?可高了?胖了还是瘦了?可还挑食?可有生病?可有晕船?读了什么书?本事可有精进?文章可还能入眼?虽然他是皇子,但是恕卿也不要惯着他,不要让他多饮酒;不要让他到楼子里去;朕前日得了一块美玉,知他喜欢,便赏赐了他。
爱子之情,全在纸上。
所以,苏衷又怎么会对丛是行鄙薄呀?
苏玉竹这个时候,突然觉得,实际上自己对此刻朝堂之中的许多事情,都不甚了解。
哪怕是为什么父亲必须要死、丛是行一年到头不肯留在京中还不肯要王爵、为什么昭明帝会遇刺、为什么昭明帝一直要等到昭明十年才让苏衷袭爵、为什么曲恩山和小舅舅会被人嫁祸等等这些事情,苏玉竹都是懵懵懂懂的。
前世她认真了解朝事是在知道了苏衷的真面目之后,所知所解的,也都是昭明十八年之后的人与事,所限也只是因为,她要报仇。
但如今却不能了,她想报仇,想要扭转乾坤,就必须让自己的眼睛,自苏衷身上跳开,落在苏衷的身后,看清楚指使他的人究竟为何要做这些。
只是这一想,苏玉竹突然就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许多事情的碎片就在哪里,可是因为缺了个关键的引子,让她无法将这些穿起来。
苏玉竹心内虽然波涛汹涌,但是表面上却半点看不出来。
倒是丛是行,同苏衷和苏玉竹刚说了几句“节哀”的话,就见殿门打开,金福走了出来,道:“四公子,陛下召见。”
丛是行点头,这才对苏玉竹道:“大妹妹如今平安回来,师父师娘在天之灵,便可以安心了。”
苏玉竹收敛心情,终于抬起头,看着丛是行,真诚地说:“多谢四公子。”
她定会探听明白这些事情的,这次,她不想再看见自己认识的人,莫名而无辜地死去。
文苑殿内,昭明帝看见丛是行,病容上带了些笑意,招手道:“金蝉你过来。 ”
昭明帝还是齐王的时候,有一次和庄后——那时候还是庄王妃——带着丛是行并次女明淑在王府后花园玩耍。
说是玩耍,齐王夫妻的眼神,却一点儿都不轻松。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冲进来,栽个谋反的罪名,将他们统统杀死。
三岁的丛是行在地上蹒跚而行,听见树上的蝉鸣,就要去抓,若不是庄后拉着,差点儿就会落到池子里去。
谁也劝不听,丛是行就是在庄皇后怀里,哇哇大哭。
后来还是年纪大些的明淑给丛是行抓了一只蝉,这孩子才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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