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了回来,直撞进那山壁中。
撞入一片黑暗中。
大约一秒钟的黑暗过去,道路又出现在前面,冷冷地路灯照在路面上,一如平常。
撞上去时张伟几乎喊出声来,但他意识到不论是身旁还是后座,女儿和妻子都没发出一丝一毫的惊诧之声。
这时他转过头,看张逸茹和庄静,两人表情平静,一个看着前面道路,一个扭头看着窗外。
大货车的轰鸣与远射灯也都消失不见,好像从没存在过那样。
然后,张伟才想起,这里是在高架桥上,有十几米高,以及大约八十迈时速。
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他想到,不会无缘无故产生这样的幻觉,如果不是自己最后关头定了定神,做了更好的选择,一家三口大概已经死在倒扣着坠桥的车里了。
“系好安全带。”他对张逸茹说,张逸茹是系好的,又对庄静说,庄静没系,听张伟的安排,给系上了。
“我会好好解决这件事的。”他接着说,这件事因他而起,也应该由他来解决。
“你说什么?”庄静问。
“没什么。”张伟叹了口气,不展开说,继续闷着头开车。
还用说吗,当然是……张逸茹被绑架的事,是冲着自己来的,刚刚自己产生了幻觉,几乎害死一家人。
杨立松,他图什么呢?张伟心想,有种预感,杨立松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钱,他对自己那种恶意,在上回他父亲杨国安的寿宴上已经流露无遗了,没有理由,就是恨,恨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因什么事得罪他了。
俗话不是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么,茹茹已经回来了,这当然很好,但这事才开始,他会好好地追踪下去。
回到家,都已经九点多了,炸鸡店外卖来不及吃,庄静又搂着张逸茹,生怕她又飞走似的,嘤嘤地哭了好一会儿,才收拾眼泪,问,这一天来发生了什么。
张逸茹边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慢慢有了力气,才开始说。
她早上和同学汇合,一起坐车到水城路上那家鬼屋,缴了定金预约好,然后和同学一起逛商场,预备买点儿东西,在商场遇见表哥杨子强,好久不见,当然欣喜若狂。
杨子强说他家才搬了新家,就在附近,邀她过去看看,家里有些买错的漫画,问她要不要,张逸茹当然想要,和同学告别,跟着表哥一路走,到一处小区,到一栋楼上,开门进去。
进去后杨子强便变了嘴脸,抢下她手机,屋里还有两三人,年纪都差不多,显然早有预谋,一起把她制住,用绳索牢牢地捆在椅子上,对她拳打脚踢,要她老实点儿,不准喊。
她哭着问为什么这样啊,对方不说。她担心被凌辱,倒是没出现这样的情况。
中途杨子强同伙打了两个电话给庄静,原来是要庄静和张伟给钱,要的多少钱倒是背着她说的;也都要她发声,让庄静听见,伴之以一顿殴打。
然后天色渐晚,那几人也愈加暴躁,言语愈发不客气,说要是到了时间,钱还没到账,就把她直接丢下楼摔死。
那时张逸茹便知道自己死定了,不论爸妈能不能及时给出赎金,就冲自己是被杨子强骗来,他在其中有份儿。自己也决计活不下去,活着出去岂不是一下子拆穿了主使者是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绑匪们就算得逞拿到钱,又怎么有命花?
七点时,绑架者给她换了个房间,松开了绳子,让她可以自由走动。房间的窗户可以打开,冒险或许可以贴着墙走到隔壁阳台。
她这么试了,怀着反正时间到了也会被丢下楼的,何不自己闯出一条生路呢?
张伟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庄静,观察她情绪变化,这时候开口制止。
“茹茹,别说了,你平安回来,我们就放心了。”
张逸茹惊讶地望着爸爸,有些失望,也明白为何他开口阻止,那是父女俩的秘密,“那我就不说了。”
庄静麻木地点头,吁了一口气,泪眼婆娑地望着女儿,摸着她脸上伤痕,“都是妈妈的错。”
“怎么是……怎么会是你的错?”张逸茹不解地问。
张伟叹了口气,抚摩女儿的头,分散她的注意力,“茹茹,别问了,都别说了。”
他理解这事儿分成两个逻辑,表面的逻辑是乔丽云无意中泄露了自己很有钱的信息给杨立松的老婆,杨立松起了歹意,唆使一干人等,包括他亲孙子在内,绑架张逸茹,赚个黑吃黑的钱。
真实的逻辑可能不是这样,而是,不论乔丽云有没有泄露信息,杨立松埋伏在暗中,总会设法狙击自己,这来源于尚不清楚缘由的恨意。
不论如何,这事儿必须解决,必须快,最好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