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敢当笑了笑,朝我这看一眼后摸上我的头,动作像在摸一只动物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动作跟身形竟让我想起大师兄。
“墨然老弟,跟你实话说呐,先前我不是故意忘记月仙的约的。”罗敢当忽然说,“我听城里人说有个年轻娘子倒在三途川旁,纵然我知道人海茫茫,也知道她现在不年轻了,是她的可能性几近于无,但我还是”
他话音未落,已经见牛头马面走了出来,于是话锋一转,跟我笑道:“莺莺,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此次分别会让我很想很想你的。”
爹眼神炽热地看着他,把他的手从我头上拍掉。
“哎,墨然老弟,别误会别误会。”罗敢当摸了手,“我这不是把莺莺当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对了,义女!义女看待来着么!如果我有女儿,我便让她与莺莺结为姐妹,如果是儿子,就是夫”
“你生前风流成性,照你这样说莺莺得多出多少姐妹和夫君。”爹瞪大眼说,“别贫了,快走,别让我后悔帮你。”
罗敢当嬉皮笑脸地跟我挥挥手,跟在等他已久的牛头和马面身后逐渐走到我们的视线尽头。
“行了,两人的事都忙完了,总算是没留下遗憾。”爹跟我说,“走吧,这楼外楼外边的小摊贩有许多好吃的,有样东西爹定要让你尝尝。”
爹带我走到一个小摊前要了三四个玉兔造型的小包子,我定睛一看,发现是小时候他最常给我买的小白兔豆沙包,过去点点回忆瞬间涌上心头——从前爹带我踩雪煎茶,盛夏时听着外头芭蕉滴雨,我心情不好了便给我买豆沙包哄我高兴,瞒着娘亲带我偷偷放爆竹
“我想你跟你娘的时候便会过来买一两个解解愁,只是没想到味道跟以前我们吃的是一样的。”爹道,“你尝尝。”
我点点头,当他将那豆沙包放在我手上时,半透明的包子从我手中穿过,落至地上滚了两圈。
“这!”
爹亲看着落在地上的豆沙包,似乎不太讶异,只是略为落寞地笑着说:“看来我实在是留不住你了,得送你走了。”
我一听到他的话有些着急,虽然知道自己还活着时是挺高兴的,但好不容易能跟爹亲在一起,不想这么快就跟他分别。
“我”
“莺莺。”爹蹲下身子,再次温柔地唤着我的名字,“我们虽然要分开了,但爹亲跟你的心永远在一起。这次你要好好活着,直到白发苍苍、雪鬓霜鬟的那一天才可以下来,明白了么?”
“爹亲”我眼泪不自觉地漫出来,“我们我们还会再见面对么,等我老死以后,我还会见到你对么。”
爹迟疑片刻,微微摇了头,“我们现在所处的鬼城只是一个相当于驿站一样的地方,我们在这至多只会待上十天,以了却我们对人世的眷恋。”他继续说,“明日便是爹亲待在这的最后一日。明日一过,爹亲便要到下一生了。”
爹说完便不舍地紧抱着我,“谢谢你,在最后的时候还能让爹亲再看你一眼。”
我看着紧紧拥抱我的爹亲,明明我们并未真的碰在一起,但我却可以感受到爹的温暖,也是这时才知道为什么月仙娘子如此迫切的想见二师兄,爹亲又为何如此坚持要罗敢当至少再去看他生前的心上人一眼。
周围的灯火在我眼前一盏一盏的熄灭,人影及街道也逐渐消失,刚刚发生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彷佛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爹的双手一松,身影也逐渐模糊,“我的宝贝女儿,爹亲愿你一生平安快乐。”
我想张口叫他,但嘴巴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双手也触碰不到他,眼前的一切倏忽便全消散了,而我也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相逢是来得如此突然,离散却又更是毫无预警,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