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罪名又多了个小偷啊,宁同学。”曲奕空说,“偷窃菩萨大人的宝贝,然后一走了之。照理来说,你该对它认罪才对吧?”
宁永学立刻纠正:“不对,是老安东偷的,我是那个被偷的东西。”
“我明白,”曲奕空说,忍不住捂住肚子发出一阵大笑,“被偷的东西啊,你是个被偷的东西,这说法还真是奇妙。”
宁永学把她的手拉上来。“你也笑的也太开心了。”
刚把她的手拉到胸前,曲奕空就一指头戳在他下巴上,迫使他把头往上抬。
“这么说来,”她思索着说,“你是菩萨大人的备用身体,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你被造出来,就是为了跨越道途的不同阶段。”
“听起来是这样。”
“这个菩萨大人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拿你来重生,结果你养父把你给偷了,还把你的灵魂塑造成了穷卑者,然后嘛......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还是有的,”宁永学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菩萨大人会报复我,一想到这事我就心里不安。”
“你觉得菩萨大人究竟出了什么事呢?”曲奕空边说把他的下巴往上支,“号称要把黄昏扩散到全世界,实际上只能窝在这片低地里,坑害路过的傻瓜。好不容易准备了完美的备用身体,却被人偷了,偷它东西的人还在它家里肆意妄为。”
“我猜是它受了重伤,”宁永学说,“要么就是睡死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感觉不到,要么就是思维或者肉体损坏了,半死不活,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曲奕空沉浸在对黄昏之地的臆想里不可自拔。“听起来有什么人先害了它,然后你的养父又跟着落井下石,把它预留的手段也解决了。真有意思......究竟是谁害的这位菩萨大人只能窝在这里呢?”
“这事有点太远了。”
“也对,确实太远了。”她往一侧翻了个身,仰躺在他手臂上,“现在的问题是,你养父知道怎么出去,但他想把我和小灰都杀了,只送你和你表妹出去。”
“你还真叫上小灰了?”
“我听你表妹是这么叫她的。”
“我当时管她叫灰狗,她拒绝了,还说我跟娜佳起名的水平一样糟。”
“嗯......那就折中一下叫小灰狗?”曲奕空沉思道。
“更难听了。”
“那就别想这种小事了,”曲奕空把眉毛一挑,“反正我们到现在也没见过她本来的面目,我们对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没定论。还不如说回你养父的事情。”
宁永学也不知道老安东哪来的这么大杀意,想杀奥泽暴还能理解,为什么曲奕空也算一个?“所以他为什么想杀了你?”
“他叫我‘伪人’。”她说。
“伪人......”
“就跟穷卑者是以前的修行者蔑称你们一样,你们肯定也有你们对修行者的蔑称吧。我觉得‘伪人’这词还挺有意思的,代表了双方的偏见,就是不知道你们本来是怎么自称的。”
“可能得问那位守护者。”宁永学说。
“守护者啊......说不定这边的菩萨大人也能问它呢,我还真没见过这种传说中的古老之物。在当今时代真是太难得了。”
“你爷爷不是?”
“我觉得他是最后一次王朝交替的时候出生的,当然,这只是我觉得,就像你觉得你养父只是个猎鹿人一样。照理来说,一个猎鹿人不可能把中都官话说得比我还好吧?”
“他用中都话和你交流?”
“是这样,要不是你们俩用萨什话交谈,我都以为他是都城那边的人了。如果这个老安东真去过都城,也许他以前见过我爷爷也说不定呢?”
“老一辈总有很多秘密。”
“是的,老一辈人总有很多秘密。”曲奕空把他的胳膊往起来一抬,扔到他胸口上,“我要睡觉了,既然你刚醒来,就去附近随便看看吧,和那两位谈谈我们该怎么出去。”
......
这个地下隧道似乎比树洞那边更阴暗,也更原始,灰绿色的树木在墙壁中膨胀,在狭窄逼仄的角落里相互挤压,像痉挛的人体肠道一样扭曲着,给人的感觉不怎么舒服。视线偏移的时候,这些树木和藤蔓似乎还在缓缓蠕动,也不知是否错觉。
宁永学本来还想问问娜佳,为什么要找这么偏僻的地方居住,不过后来他想起安东常去村落那边收信送信,中途多半会经过树洞。表妹肯定不想他杀了自己的朋友,因此肯定也不会跟他见面。
然后他看到了两头雪原狼。
宁永学不知自己该如何描述眼前的一幕,也许在任何其它地方看到两头狼,他都该做些戒备,但在这地方,它们看着简直就是天使。
它们俩完全正常,——既没有寄生着根须和藤蔓,也没有增生出不止一条手臂。在它们身上连伤口都看不到,皮毛完全灰白无瑕。
宁永学本来想站在阴影里,免得惊扰了它们,不过其实毫无必要。也许就算这两头狼看见了自己,它们也不会在意。
它们正聚精会神地玩着咬尾巴尖的游戏,无暇他顾,这是他在旁边无言的注视中看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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