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今年是建中十一年吧？

    大漠的夜晚格外寒冷，卢十四在这周围寻了许多柽柳枝堆放在一起，又用一根火折子将其点燃，这才保证了两人今夜的供暖。

    只见一团猛烈的火光在两人面前激情闪烁，洛小乙的伤口也逐渐在金疮药的作用下稳定下来，他盯着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脸上的苍白逐渐红润，无神的双眼也变得神采奕奕。

    他瞥向旁边正在放哨警戒的卢十四，头靠在柽柳桩旁开口感叹道：“贞观年间，太宗皇帝遣侯君集攻下西域各部，并设立安西都护府，遥想当年列国来朝，商贾云集，如今的安西却是有种莫名的凄凉感啊。”

    贞观十三年，高昌王麴文泰断绝了西域与中原的通商联系，唐太宗李世民大为震怒，于是特委任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让他率领大军攻打高昌。

    次年，侯君集率军围攻高昌，后麴文泰病逝，其子麴智盛继位。在交战过程中，高昌不敌唐军，麴智盛无奈，只好开城投降。同年九月，李世民为更好地管控西域诸国，在交河城设立安西都护府，由乔师望担任安西大都护。贞观二十二年，郭孝恪击败龟兹国，李世民迁治所至此，之后数十年一直都以龟兹为安西治所。

    靠坐在另一侧的卢十四听到洛小乙的话，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他的年龄要比洛小乙大了十多岁，也见过安西的盛况是什么样的，可如今，西域各州相继陷落，只剩下一座西州城在这片土地上孤独地坚守着……

    “是啊，当年这里最热闹的时候，还是十多年前，那些西域商人总是想方设法躲避我们的搜查，呵……现在，那些人也都没了踪影，也看不到了。”

    卢十四无奈地笑了笑道：“算算时间，距离上次朝廷使者前来，已经过去十年了，那时还是建中元年，今年…是建中十一年了吧？”

    其实洛小乙很想告诉卢十四一个事实，那就是如今的年号早就已经不再是建中，而是贞元。但从这也可以看得出来，安西与中原消息的闭塞已经很长时间了，就连年号的更换也都不知道。

    看卢十四那黯淡的脸色，洛小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卢兄，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

    “我是蓟州人。”

    “这么远的地方……”

    “是啊，算算时间来看，我在这里戍边已经十三年了。”卢十四望着那星光点点的夜空感叹道，“十三年前，那时我才二十八岁，如今我已经四十一岁了，每次寄出家书，却都未曾得到回信，也不知…家中老母妻儿如何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角忽的泛出些许泪花，头上的兜鍪也不知不觉地摘了下来，露出那灰白的头发，沧桑的脸庞泛出道道皱纹，像是历经千难万险的旅行者般的脸庞。

    洛小乙这时缓缓闭上双眼，静静地聆听今夜的风声。

    是啊，戍边的将士们舍弃了小家，他们为了大家，为了国家与民族的安宁而甘愿奉献自己的青春与一切，这不由得让洛小乙想起了一首诗。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他用一种极其感染人心的声音唱起了那首乐府诗，歌声在这片茫茫大漠之中悠扬回转，使得那团火焰都变得柔缓轻和，洛小乙缓缓睁开双眼，又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唱出了诗最后几句：

    “舂谷持做饭，采葵持做羹。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唱着唱着，洛小乙心有激荡之意，那干涩的眼睛里也渐渐地湿润起来，坐在篝火旁的两人都在为这首歌而惆怅回忆，卢十四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啊……”卢十四强忍着思念之情，脸上愣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对身后的洛小乙打趣道，“瞧你那走了调的歌声吧，不得不说，这词确实耐听，我好像听我阿耶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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