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孜也不摆什么虚礼了,长叹着道:“玉勒明白延将军怨怪阿嫂为一己私利将风灵送入宫中,可她也救了风灵一回不是。况且,此番,将军该要谢她。”
她重新坐回圈椅内,自斟了一盏茶,压压心惊。“昨夜里房三郎归家,我听他说昭庆殿里的女子伤了柳奭长子,遭羁押在武侯铺,我一听便慌了,央他去救上一救,可房三郎那懦夫,说什么河里起了浪,只可远观,怎可扑进浪里裹乱。情急之下,我便私想着,那辩机和尚便是遭柳家人坑害才丢了命,高阳公主必定恨透了柳家人,她肯援手也未可说。”
“你便去找她说情?”拂耽延听着不觉惊惘,高阳公主性子乖戾满长安皆知。
玉勒图孜认真地点点头:“我不过是侥幸一试,却不想她一听险些将柳爽诛杀了,并无二话,即刻便更衣进了宫。圣人病着,自是管不着內苑的事,她便去安仁殿面见了杨淑妃,今晨才回来。说在杨淑妃跟前已禀明,只称风灵在宫外与柳爽起了争执,动了刀器,受了些伤,恐圣人病中得知再生事端,便如方才她与将军所说,已将风灵接去自己的别院将养。”
拂耽延站起身,冲着玉勒图孜躬身抱手:“在下谢过玉勒弘忽。”
玉勒图孜自圈椅内跳起,错身至一旁避让:“哟,延将军这便太客套了,论说我与风灵的交情,岂有袖手旁观的理,这些都在情理之中。”
此间正说话,老管事小步跑来,“阿郎,阿郎,顾娘子醒转了。”
这一声禀,似乎将阖宅上下唤醒了一般,将才还静谧无声的内院霎时翻腾起来。拂耽延与玉勒图孜一同疾步走去,有仆妇提着粗布裙裾急匆匆地往灶房跑,杏叶端着揩齿净面的用具从正房出来,韩拾郎不知从何处蹿出来,嚷着煎药。
玉勒图孜跟在拂耽延身后进了屋,杏叶已将内室的帷幔挂起,好散散浊气。她一抬眼望见风灵一张寻不到血色的苍白面庞,骇了一跳,转瞬红了眼眶。
拂耽延确认过她气息还算平稳,正如那医士所说,若得一夜安眠,固住血气,便无碍了。他心底大慰,不负他整晚忍着毛躁慌乱替她焐住热气,到底是熬过来了。亏得如此,不若他将如何同她远在江南道,才将她托付予自己的爷娘的交代。
玉勒图孜几步冲上前,拉住风灵的手将她看了一圈又一圈,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戳点着她的额角嗔道:“你可是昏了,光天化日之下,跑去柳府寻什么仇?若真有此心,也该先讲予我知道,咱们一起想个法子,绑了他出城再打死才是。”
风灵“噗嗤”一笑,拿开她的手:“我才好,你就来说这些疯话,可是要再勾起火来,再惹一回祸?”
拂耽延瞧着她们一本正经地打着无稽的谋划,忆起伊吾路押送途中,上二人一路斗嘴逞凶的情形,蓦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悄然往外退,好让她二人说说话,解解风灵心头的不痛快。走到门前忽觉不对,又回身向玉勒图孜警告道:“你可带了酒来?不许予她酒吃。”
玉勒图孜朝他摊开手以示清白,风灵断断续续的笑声便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