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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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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后的黄昏,天地一片沉寂。像是一位出浴的女子,干净又带着一丝倦怠。

    我常常要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躲在高处,避开所有的人事往来,静静的看天。

    独处莫凭栏。我以为我会怀念或者思念,结果发现,我不过空白着脑袋茫昧的看天。远处灰蒙的天际,有零星的家灯像是等待又像与我一般的只是独处的亮着。互不打扰。

    依稀里仿佛又要听到母亲遥远又焦躁的呼唤:丹伢子,回来吃饭啦!我的心像是被绷紧了的弦,弹跳起来,毫不敢迟疑的只向家冲。临近家门便又要变着各种戏法的躲过母亲的恼怒闪到桌旁。

    然后就埋头苦吃,琢磨着气氛差不多了,于是拿了碗筷又跑出来走到院里。听伯母大声的喝斥他们家的儿女,对面人家女主人哇啦啦的把鸭子齐整整赶上岸来,孩童们骂骂咧咧嘻嘻哈哈的拖着满身的留恋各自回家。

    天就完全黑了。一片黑压压的四周将村落回笼。整个村子只剩下黑白电视喋喋不休,夹杂各家小孩牛气冲天的哇哇乱叫,偶尔大人们一声大吼。

    这个画面重复了好多年,无论岁月如何覆盖它依然可以探出头来冲我冷不丁一笑。

    它是温暖的,至少在我之后独自面对生活的这些年,还是只有它最让我感到安全!包括那种好像是愤愤的怒吼。孩童的心里哪有什么担心和动荡,何惧什么变故和心酸!她纯真的信赖。

    那时候,我常常想要快点长大然后独自外出闯荡,再不理这里的愚昧和愤愤不平。直到后来才发现什么叫形单影只,早忘了什么理想不过想找一个同伴在身边陪着。说话,拥抱,微笑或者沉默。

    农村的傍晚总是特别的忙。男人们外出挂着黝黑的笑脸准备回家,女人们喂猪又煮饭菜。连孩子们也要帮着去地里摘点瓜果,天天如此,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烦。

    我常常跟着堂姐去地里摘瓜果用做晚餐。堂姐比我大,跟着她我什么都可以不管,只顾着发现一路的稀奇和趣味。一棵野草或者一个长相奇怪的茄子都让我惊讶不已。待我一抬头,早已找不到她。

    那种失落感至今也没能褪去。我被孤零零的甩在一个陌生的郊野,身后是一大片隆起的坟墓。夜风适时的强劲袭来像一只无形的手直接扼住我的咽喉要处。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引出所有的孤魂野鬼将我团团围住张牙舞爪。这样想着连眼睛也不敢看了。

    真想哭一场,告诉大家,我真的很害怕。然而又唯恐要引来更多的危险。心里这样怕着又加倍的憎恨那不负责任的姐姐。

    我们总要这样,被某个人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然后才发现,只有自己!

    没有任何人必须陪着你,带你来,又照顾你全程圆满的陪你回。当我说出这句话,我心里跟当时突然发现自己独自在黑了天的坟地里的感受一样。我强烈的想回家,希望听到家里妈妈的怒吼,哪怕被她打一顿也是好的呀!

    我们都有害怕,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内心深处里最柔软的依靠。我们像个孩子一样纯真的信赖他,哪里知道什么动荡和危险?

    走在凌晨的小广场,一切都睡了。太安静的四周让树影都显得可怕。我不过故作平静踱手信步。

    这些年失眠也成了一种癔症总也摆脱不了。一旦束手就擒也觉得习惯,大不了穿戴好出门走走的事。

    这方圆几里十多年来都这样走过,眼看着他从当初的荒芜空旷到现在莫名其妙变成广场了。一到晚饭前后就要炸开锅——女人们发了疯的恣意扭摆,三支大方队的广场舞足以用那些汗水下场暴雨了。

    仿佛一阵烟,所有的热闹鬼魅般散去,就剩了这尸骨残骸的寂寞对天地静默,裸露最真实的疲惫。

    大家都是孤独的吧。

    但是很奇怪有的人越孤单越亢奋。就像一个恼羞成怒的狮子在用尽生平所能方让所有的委屈和愤懑得以甘愿。

    像极了那位失了宠的孤独者。用着极不明智的方法大声吼叫撕咬宣泄着自己的楚楚可怜。

    又有什么用?除了会让别人更想一拳捶死你之外,你的心情卑贱得一文不值。局面马上刷新,你早已了无痕迹。

    我常常要为这群人黯自垂泪。历史上太多这样的负气方刚最后颓然成为失败的英雄。

    所有的道理终觉肤浅,事情真到自己往往无法掌控。总把负气错当努力,最后把自己整成神经病才发现只是因为无能为力还无法转移注意力。

    你快乐吗?生活里一切都合乎心意吗?

    有的事情不说是个结,一提就是个疤。当你真的被伤到,你或许就火爆爆的发泄出来反复折腾疯咬,或许就在心底筑成一道深深的墙待月出西窗就这样让心事将你沉溺其中。

    然后悲从中来,肝肠寸断。

    最害怕任何惊扰惹人笑话,又渴望有人知晓得以抚慰。但最终还不是一个人忍受,这样想来,还不如独自偷偷伤情。

    初六鸣豫,志穷凶也。

    六月,莲灿,荷叶田田,茵草夕阳。

    我就在这样的季节拨开愁云望见你远处的单影。骆驼的孤峰在你后背疲惫的吊挂侧漏一地尘灰。我迟疑的脚步不懂昨日的故事痴傻的拖曳着单薄的翠笑。

    从此作别,接一路驿马途光。

    六月也毋庸置疑,我只关心春花和秋实的争辩,就像关心生活的水潦是否允许生命的焚烧。

    但我终于倦了,那与我也没太大关系。

    不终日,贞吉;以中正也。

    十月,女泽,蒹葭白露,远望盼归。归期何,持茱萸独上巍峩高峰,独不见伊人倩影芳踪

    当我打开陈年老酒品一味岁月清酸,秋天的雨水恰好落在我盛酒的窗棂,待寻时便转倏不见。暗留刀伤。唯独我,苦雨更兼瘦影,訚訚与残花对饮。心乎爱矣,遐不谓矣。遐不谓矣,是情殇矣。

    盱豫有悔,位不当也。

    十二月,风雪客,叹离歌,漫天风雪,人生寂寞。

    那天粗鄙的红砖堆砌矮房,零零散散雪花扭转。北方的寒风毫不留情一大块一大块蜂涌侵袭。一个智障的女孩穿着破旧的花袄,仰头执念世上只有妈妈好。寒风吹过袖口的纤维,袭虐了她皲裂的脸。我痴痴的看着,泪流满面。

    风雪客,叹离歌,藏愁绪与众人欢聚嫌夜短,夜半时秉烛独念风雪不归客

    由豫,大有得;志大行也。雷在地上,震惊万物,屈者伸,藏者露。

    乘衣归,风雪夜,泥墙处见叶落早已归根。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门墙边,老树浓荫,曳着天风;草色釉青,三三两两的有谁的青春梭游。

    我独自发呆,摸昨夜的鱼刺依然在喉。

    六五贞疾,乘刚也。恒不死,中未亡也。

    还剩下什么呢?冬至晨霜,柴门犬吠,寒衣织就,风雪萧瑟。中庸之道,永得葆昌。

    冥豫在上,何可长也。

    震象徵动,却无力动弹。高高在上,不察下情。又奈何焉。且让我们以风霜为枕,诉说这半世沧桑,我们都是执著而无悔的一群,以飘零作归宿。

    在你我年轻而微弱的生命时辰里,我记载这一卷诘屈聱牙的经文,希望有朝一日,你能为我讲解这其中艰涩的意味。

    所有人都在笑,都在叫嚷,空气里弥漫着几乎是嚣张的浪漫味道。

    大学四年,我都没在它盛开时进园子看过。人世间真有那么幸福的事吗?

    我常坐在慧泉出口的长椅上,看着从教师宿舍穿过樱花园去教学区的中年妇女。

    ——几乎看不到的笑容。不知道是烦恼太多还是繁重太多。

    中年妇女是可怜的。

    上帝说女人是从男人身上抽出的一根肋骨。这样说来,她并不是独立的,没有独立的思维也不能瞎主见。所以父母从小就告诉我们要闪闪惹人爱,因为我们都要找到那个存放我们这根肋骨的男人,让他主见筹划引领我们的人生。

    在家时,父母爱着,我淘气,他们呵斥一阵,还是爱我,还是担心我吃不好睡不好。

    长大一点,到处都是表扬和鼓励。即使天资不高,勤奋也能得到最大的包容。总有人关心和爱。我还是可以无伤大雅的耍赖骄纵,总之大家都不觉得有何妨碍,年轻嘛,女孩嘛。一切青春靓丽气氛都会愉悦啊。

    直到变成中年妇女,情况就变得糟糕透顶了。

    比如此刻,我坐在春运的列车上,人山人海有票的都是贵宾,没票的就当丧家犬一样被摇晃的列车揉来揉去。有一家三口和我一样补了餐车票。女人心疼太贵絮絮叨叨说应该再看看补张座位票。

    烦了,男人怒声大呵用的是方言感觉言语就不好听。我抬头一看,女人低头拧着鼻子,眼泪就出来了。骂了就骂了,男人扭头没事一样看风景,神态悠然。来的多顺理成章啊。

    这时菜端上来了,男人开始吃了,女人只是躲着哭。我悄悄的递了张纸巾:不哭了,吃饭吧。我轻轻的说,这一说,她的眼泪扑嗒扑塔就下来了,仿佛刚才的委屈突然又翻转涌上心来。男人只顾着自己吃,哪里管旁边这个泪人儿。小孩子在旁边一会看看爸一会看看妈,低着头不敢吱声。“来,吃吧,我三天没吃看着饭菜都没有哭啊!”我又说。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擦眼泪擦鼻子,压抑着眼泪那个伤心。男人一个劲的夹菜咀嚼,看看风景品尝着饭菜那个喷香。看她窝在角落,形成一座孤寂的阴影,时间与空间一起泛锈。我看着感受着她的难过也忍不住想哭。我执意想要安慰她,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只是一个陌生人,可是与她共渡一辈子的早就把你看不耐烦了。

    也许曾经年轻,你像一朵花一样让人欣赏赞叹惹人怜惜。可是,时过境迁,岁月黄花满地,秋风再拿一把密叉的扫帚,泼洒雨水,没一声吩咐的就把落得满地的青春,匆匆刷洗。转眼你就由高枝俏丽的花儿变成了毫无美感的一堆猪草。

    猪草有什么美感,猪草要什么怜惜?饿了一口吞咽了,困了囫囵卷了睡了,烦了一腿踢将过来了,忙起来你就兀自歇着去吧。

    小时候,我常常疑惑妈妈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烦恼。妈妈说:要给你们三个做饭,要去上班,还要洗洗刷刷。每天忙得喘不过气还没有人帮把手。我说,这么累,你为什么不哭呢?

    后来我才知道,中年妇女能向谁哭呢?向丈夫?那叫抱怨会吵架的。向孩子?小孩那么小有什么用?向父母?对一个老人你忍心吗?中年妇女貌似都难再有可以推心置腹的闺蜜。她们只能憋着忍着还假装着说:生活多好啊!

    有一次,顶着寒风他问我,你相信我会一直对你好吗?我一愣竟然不敢回答,又怕迟疑惹人讨厌,只好简洁又明快的迅速回答,相信。迎合了他一脸的满意。

    幸福能有多厚?一句争吵就翻脸不认人了。相信他有多大意义。

    那天,一位中年妇女给我哭诉,老公说房子是他的,钱是他的,你有什么这么横!我听了心头一痛。是啊,当夜幕降临,大地睡去,你炕头那边全是血脉相连,你在那里躺着算什么?

    最后一朵黄花,禁不住从高高的枝桠上飘了下来。暮色中,仿佛听到一声叹息。

    南方是没有四季的。

    春天的叶子还没长出来,昨冬的黄叶便躲在这深夜里簌簌的急急坠落。待仰头望时,重重叠叠还分明的一树翠绿。枯叶又藏在哪里?

    他们定是也有自己私自的心事吧。才这样不约而同的在这样的夜晚情难自禁的泄漏了秘密。

    我不做声,只是静静的走着,不设防的走近他们的心房。簌簌的风声,寂静的光斑,以及那淡淡的苔息全在这叶的坠落声里凝成一句深深的叹息。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有月光清澈,只有枯叶匆忙。悄悄深夜语,悠悠寒月辉。时间空间都盐蚀成一种遗忘的感觉。

    夜风就这样狡黠的卷走了树叶,不办任何手续也不经任何批准。可是树也不说话,就让叶这样仓促的走了。我静静的看着,终于还是忍住不过独自沉默的走。

    我们都不过是个天地里最卑微的埃尘,拿什么力揽狂澜扭转昆仑。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所有的执念挽留都只是一厢情愿,所有的干涉纷扰也不过自作多情。

    且看这冷月清辉,碧树送枯,且听这寒虫凄切,万籁俱静,就这样生命轮回了百千万代。

    南方是没有四季的。

    你非要多嘴:“你爱这一切吗?”

    爱不爱又关他什么事?

    待明日滚滚红日喷薄而出,清洁工哗啦啦竹帚尽扫,今夜的一切就都隐匿在日月的潮汐里无影无踪。

    落叶就随落叶去了,光辉还在。

    南方是没有四季的。你看这绿影婆娑,叶绿发蓝,有了阳光的映照,就像垂挂的无数忽明忽暗的蓝宝石。

    多美啊!

    惊起而长嗟,他又入梦来

    春分日,阴阳相半,昼夜均而寒暑平,想那阴阳怕也是两分两重天。冢上日落狐狸眠,夜归儿女笑灯前。

    他再一次闯入我的梦境,再一次缄言不语,只是要吃,只觉饥寒。魂悸魄动陡然惊醒,才发现又是这春分清明时分。顿时,五内如焚,肝肠寸断,想您生前一世清苦,容华谢后,却依然清苦如旧。

    人天自两空,何相忘,何笑何惊人。

    您总是青布中山大褂,阔腿青布大长裤,踏一双黑色棉鞋,拖了拐杖,清瘦穿梭人间。

    八十多岁高龄,依稀几个老友,于是选个好天气,树影斑驳,斜风疏漏。隔着袅袅而升的茶水热气两个老人时而几声说笑,时而屏气凝神。便是人间佳境。

    输赢全是笑谈,是非从不挂齿。日月自西东,人是一粟太仓中。我常常想,到了您这个年纪,生命才真正开始吧——宁静,豁达,柔和还有人最初的温度。

    确实是这样。

    任何时候见你,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一位耄耋之年,一个垂髫稚儿,仿佛从来没有七十多年的岁月鸿沟。我们一起读您写的诗,您教我写各类碑文,看那苦涩难懂的清末。夏蝉在窗外阔叶梧桐树上倾力长叫,家狗也终于困顿蜷做一团,下午的南风时不时清朗朗的几缕。一个人也没有,天地都睡着了,整个世界就剩我们俩天南地北的唠咕。

    每每翻到那一页,您便兴致盎然的急着要为我讲解。起初我还以为是您得意之作,也兴奋的嚷嚷,快说,快说。您便欣然应允,乐呵呵的说,这是我写给你奶奶的。没想到,才讲了一句,您的脸色就悄然愁云渐显,我的心也因此提到嗓子眼,堵着,逼得眼泪蓄势待发。再一抬头,您已老泪纵横,声音也哽咽了。您摸出手帕,擦擦眼泪,哽着声音继续讲,不想清涕又从鼻子里缓缓地流淌出来

    我终于忍不住,低低的劝阻,爷爷我们说下一篇吧。爷爷完全沉浸在与奶奶的时光里,不说话,伸出手只是摇一摇表示要继续说下去。

    生死两茫茫,无处话凄凉。

    那时候,您八十多岁,与奶奶生死一别也二十多年了。我抬着稚嫩的脑袋,怔怔的望着您满脸的皱纹和沟壑里残留的泪水,天真的钦佩您记忆力真好。

    您并不理会这些,又摸出手帕,擦干泪水,醒了鼻子,老年的疾病让你大咳起来。最后,您拿起蒲扇,悠悠的扇几把,放着,语调平缓的又讲奶奶的一些故事。

    夕阳无力,歪歪的从您背后的窗户里挤进来。暗黑的小屋子柔弱的描画了一抹苍白的黄。渐渐的,它终于收敛最后余光,便垂下头悄然而去。屋子里立刻就黑下来,您依然这样端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了,生平第一次我觉察到人生的寂寞。

    但是,没关系。

    待我再次走到他面前,他又是那位满脸皱纹尽数舒展,像那盛开的菊花瓣,每根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的老人了。

    他会自己做饭,在堂屋的一个黑角落旮旯,还是用的柴火。葱瓣蒜末早已切好齐整的备在砧板上,您只是专注的烧火,慢慢的用铁夹随便在地上一划,就夹住几根,再慢腾腾的夹进灶洞里,青烟伴着渐渐升起的菜香就在这个隐匿的角落开始撩拨开来。您也不理会像个沉思的圣人,依然专注的烧火,偶尔站起翻炒几下。就这样,几盘菜就端上桌来。馋得我总要趁你不注意用手抓吃几口,您撞见也总高兴的大笑,拿了筷子让我尽兴。

    后来,我看姑父烧柴火菜感觉就像是一场格斗武会。青烟滚滚,菜在锅里滋滋乱叫,姑父哗啦啦一下弯腰抓把柴火甩进灶筒,即刻旋身在砧板上咚咚咚一顿乱砍。那被红艳艳的火苗熏成枣红的脸上早已汗流满面,还不忘忙里偷闲的对我大声吆喝:丹儿!口水流出来了没有哇?

    是的,爷爷给人的最大特点就是沉静。

    是的,爷爷给人的最大特点就是沉静。

    奶奶去世之后,爷爷的耳朵就渐渐背起来,我总笑他,奶奶不在了,您耳朵就罢工啦。他呵呵笑着用蒲扇直指我一脸的狡黠。

    或许,也因为这样,这人世间的纷尘也就无缝可打扰他的生活。他总在生活之外,无欲无求,清心寡欲。

    那一年,大伯父惨遭杀害。我们家人更是悲痛欲绝。大家每每说起,整个气氛都可以拧出水来的沉痛。这样的一个至善至孝至纯之人却遭此劫数。消息传到乡下整个村子寂然,父亲再三叮嘱万不可让爷爷知道。

    爷爷虽然耳背,却似乎也已经察觉。他也不多问,更不向任何人打听,像往常一样吃饭睡觉。只是我分明发现他更多的是一个人背着手,拖着拐杖,踽踽独行在漫天的田垄。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看见他是怎样的表情。

    直到那天,我们一家子在一起闲聊。上头院里胡婶走来寒暄几句便说道,昨夜我路过这院子,听见二爷大声的叹气,好像在哭

    一语之后,整个屋子的人都垂下来,空气瞬间阴冷只觉凄神寒骨让人忍不住也要滴下泪来。

    冷风萧瑟哭声有,寒雨飘洒泪痕无。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白发送黑发,这个时候,他九十多岁。

    他不是生活在别处,他只是在别处储放悲伤。

    之后,我从小学继而上大学,也很少再回乡下。难得几次相见,我们依然说不完的话,聊历史人物轶事,谈麻衣相谱讲命说津梁,听他说人的形、神和气。每说到此,他就笑呵呵的说,可以啦,我随时准备上路啦!我心里一阵酸楚,凑近他耳朵大声说,爷爷您身体健康,还要做个百岁大宴呢。

    他抿嘴微笑闭着眼睛慢慢的摇头,不想啦,知足啦。说完,睁开眼,炯炯的目光,爽朗大笑。

    直到那天,父亲突然给我电话,叫我回趟家。我才发觉自己又有好多年不曾回乡下。一路奔波,当我再一次踏进久别的院落,再一次走进他的小屋,分明感到这屋子的破旧矮小和仄歪。他掀开蚊帐一角,愣愣的看着我,转头看向父亲,笑呵呵的问,这是哪家的女孩子啊!父亲凑近他,大声说,这是丹伢子啊!看着他依然一脸的茫然,我心里一阵绞痛,爷爷竟然不认识我了。

    我静静的挨着他的床坐下,反复告诉他我是谁。边说眼泪就忍不住的流,我慌忙擦干眼泪挨着他大声说:“您取的名字,您若不记得,我找谁说理去啊?”“哦--哦!”他恍然大悟。旋即又责备,“你为什么要烧我的记录本?”我一愣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我不会,记录本都还在这,好好儿的,我绝不会做这蠢事。”说完,我忙翻出书箱把他的诗词日记都翻出来给他看。他见后才放心了,喃喃自语,“虽然没有什么用,但烧了怪可惜的。”我抚摸着他嶙峋的手极力安慰他。他又突然坐起,神情严峻的对我说,“你若找对象了,一定要带回来给我看看啊!”我一愣,感觉像是告别,悲伤立刻从地底心里直往上窜,揪人心伤。我极力忍着,直点头。他呵呵的笑,伸出手慢慢的摇示意我不必难过。“没关系,可以啦,我做好准备啦!这辈子没有欠别人的钱,也没有亏欠过别人,可以安心的去啦!”

    没有想到这竟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他的葬礼我也没来得及到场。

    之后,我也到处漂泊,几经辗转,生活时常出现困境。活之困顿和无情的时间一哗然把所有东西都悄然掩盖,埋没所有音容笑貌,也淡漠曾经鲜活的眉目唇鼻。他几乎不再入我的脑海。只是有时候,坐在长途列车上,听着车轨压碾着轨道的声音,我会突然想起他,然后会像以前那样,怀着一个小雀跃希望能再与他说说话。才会蓦然惊觉,他已经离开好多年。

    可是,每年清明时候,他就会闯入我的梦境。缄言不语,只是要吃。

    我知道,他再不会和我说话了,哪怕是在梦里。

    这世界一旦完全沉寂,也不知它是在悲哀,还是在伤情。

    时间从来不回答,生命从来不喧哗,一段流年。

    夜的香气弥漫,织就一个柔软的网。蛙声缠绕,墨色天穹。

    阳台的晚风惊撩了静默,静默里发觉裙裾翩跹有如高脚杯边缘,微光的侧影,一分钟比一分钟显得深黑。

    你适时的划入我幽深的记忆。

    我们第一次见面毫无违和,我立刻被你咧嘴的大笑吸引。我歪斜着眼睛幽幽的说,娜娜你知道吗,你的嘴巴特别神奇,笑的时候总让我有种在热带雨林看一场暴雨的痛快。你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然后突然捂嘴更大声哗啦啦大笑,我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弹跳起来。你见我的窘样,于是就笑得更爆裂了。

    你总是觉得世界很神奇,那么多开心搞笑的事情,所以你总是笑得那么拼命,以宣泄心中装逼的淑女。

    我因此就像鬼影一样被你占据——毫无抵抗。死拽着,软缠硬磨的耗着,绞尽脑汁的拖着。

    早上你起来第一件事就要使劲的摇我的床把我叫醒,然后去刷牙,插着满嘴牙膏泡再一次使劲摇醒我,再去洗脸,手拿脸帕三步并两步晾好再一次来唤我。

    清晨的阳光孩子般调皮的从窗帘里探出头来,我揉着惺忪的眼睛看见蚊帐外你忙碌的身影,你再一次抬头唤我:快起来咯,要迟到了。我怔怔的着看着你,觉得整个房间都被涂成了暖和鹅黄色的温馨。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匆匆忙忙的隔着牛乳薄纱的炊烟为我准备早餐。那种地底心里蔓延出来的渴望,肌肤层里的缺失,如春日里汩汩而出的泉水,就这样畅快快被满足了。

    我“哦”的回应,赶紧找衣服穿上。紧接着一连串惊天长屁,地动山摇。刚刚穿戴整齐花容月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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