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守约,要再叮嘱什么,她当即举起了右手:“皇天在上,杨寒星同小杨大人保证,定尽心竭力查明此案案情,倘若只是同小杨大人敷衍,英年早逝死无全尸。”
听见她这话,杨惜脸上头一次露出了类似于哭笑不得的神情——这倒是稀奇,杨寒星见他时,他不是在生气便是在装不生气,从未这么有鲜活气。
“我不信鬼神之说,你也不必起这样的誓,何况你的誓纵然加了鬼神也并不怎样可信。”
杨寒星以为他是在说她昨天晚上的无赖形状,赶忙陪着笑道:“小杨大人这是哪里话,我从来守诺的,只是有些时候,难免万不得已”
“所以我希望你这次并没无可奈何。”
这话听着着实有些像是在嘲讽她,但杨惜神色很认真——他并不是会做出这等事的人。
杨寒星便并没拿自己的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
“不会不会”
杨惜摆了摆手,没让她接着说下去:“说了不必承诺了,你自己心里明白便好。”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叔父早前便同我说过一些话,我本来一直不能懂,昨天晚上又遇见你才想通了他的意思。”
杨寒星等着听杨延和的教诲,但杨惜却并没说杨延和到底说了什么。
“我确实并不能总想着让别人也同我一样,所有事都尽力往最好处去做。一件事我尽了我的心我的力,我就应该问心无愧,旁人怎样是旁人的事,我不必为他做了什么而愤慨或欣慰。”
为人处世确实应当如此,杨寒星想,自己的事还计较不完,还总要为别人的事操心,虽最初是好意,可时间长了,便难免心生怨怼。
“有些事确实如此,比如我同你争执的那天晚上,你收钱又不办事把钱,我便只要把钱要回来便可,并不应该直接同你动手,这件事是我的错。”
杨惜是在同她道歉,但杨寒星看了一眼他中衣下的绷带,没脸接,也并不想被他收回那镯子。
“卑职并没有不守诺”
“我知道,叔父略微同我说过一些,后来我自己也想明白了,所以说是我的错。”
杨惜打断了她。
“但我并不这样认为所有事都应该如此。比如同我共事之人。他既然选择了我,我也选择了他,那么这事的后果我们便要一同承担,我自然要把我的希望同他分享,我的不满也同他诉求,在他背叛我的证据出现之前,我要毫无保留的信他。”
杨惜看着杨寒星的眼睛:“不管之前怎样,既然在这件事上你选择了我,我也选择了你,那么现在,我信你。”
杨惜看着杨寒星离开的背影。她太瘦了,穿着夹袄也能隐约看出痕迹的肩胛骨,让她平日里的八面玲珑一点儿都不见,反倒像是个背着剑的侠士。
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她?
杨惜正疑惑着自己突如其来的奇怪想法,有人推开门进来,刚好同杨寒星擦肩而过。
是宋之书,杨惜的同僚,比他大几岁颇诙谐一男子,正经如杨惜都很难在他跟前完全正经起来。
宋之书人还没到杨惜跟前便已经开始喊:“刚才出去那姑娘谁啊,永修你行啊,值个夜还带个姑娘来,不怕”
他有些猥琐地笑了起来。
杨惜看了一晚上的名册,也想了一个晚上,此时正在大彻大悟的状态中,对着杨寒星都能心平气和,更别说只是总爱将不合时宜的笑话的宋之书:“东厂的番役。”
宋之书当即闭上了嘴,伸着头往门外看:“应该走远了吧?应该没听到吧?”
杨惜没回答他:“今日怎么来这样早?”
“我料想你也不至于,前两天才弄了一身的伤,这还没好利索,不合时宜,不合时宜”
宋之书自顾自地说自己的。
杨惜提高了声音:“文渊兄今日为何来的这样早?”
杨惜表明了并不想听他说这些玩笑话,宋之书也不是不会看脸色,拍着他肩膀干笑了两声,接过了他的话头:“这不是担心你吗”
杨惜了然了:“又去乐坊被嫂夫人发现了不让回家?”
“君子不言蜚语!”
宋之书其实是挺不错一人,就是也太耽于女色了些,以至于都有些下流了,杨惜劝诫过他,无果,从此便认定了他们不是一路人,逐渐同他疏远了。
宋之书倒从不觉得他们疏远了,他一点都不见外地劝诫杨惜:“永修,你真的性子太直了,真的,我们这些在朝堂做事的,哪儿能看见什么就说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也就是仗着你叔父”
他突然不说了,杨惜不喜欢人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