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杨寒星说这许多的话只是因为替她可惜。
杨寒星也确实是别有所图。
既然被人戳穿了,杨寒星也就很大方的直接说了:“姑娘果真聪慧——想要姑娘帮忙写一封信。”
她没说要写什么,但那姑娘显然已经听明白了,很果断地摇头:“我不写。”
杨寒星看着她,她也看着杨寒星,没有半点要退让的意思。
“那好吧。”
杨寒星剑出了鞘。那姑娘显然并不曾见过刀兵,看见杨寒星剑光闪她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待到杨寒星剑停在她胳膊上时,她已经哆嗦得不像话了。
“放心,天下刑律毕竟还是归三法司管,我们不是万不得已,一般不动私刑的,但倘若只是拔了剑姑娘便受不住了,替罪这事,姑娘还是再仔细想一想。”
“我没替罪,是我做的……嘶!”
杨寒星的剑尖顺着她的胳膊划了过去,截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胳膊是完全不同于杨寒星的柔软,柔润的羊脂玉一般,这时候羊脂玉碎裂了,鲜红的血涌出来,在石桌上蜿蜒着。
她眼里的泪,顺着血一同流了出来。
杨寒星收回了剑看她,看出了她同泪一块儿涌出来的想要破口大骂的念头。杨寒星知道她为什么忍回去了,怕死,大约还怕疼。
杨寒星特别能理解,因为她也是如此。
“真的不要再想想吗……”
她用力将手从杨寒星的手里抽了出来,伤口被牵动,她疼得直咬牙,说话也难免带了火气:“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想不想同姑娘有何干系?我倒不知东厂的人原来竟这样爱多管闲事。”
看来确实是劝不动。杨寒星摇摇头,把那封信放在了石桌上没沾血的地方:“好吧,既然姑娘执意如此。”
杨寒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抽了她头上的银簪子。簪子只是纯银雕花,并未镶嵌珠宝,粗一看挺朴素,但细看便能看出来雕花极精细,尤其是玉兰花上那只燕雀,几乎真的要飞起来。是值钱东西。
“是他送你的吧。这个也借用下。”
说完这话,她便低下了头,伸手去蘸桌子上的血迹,蘸完了又对着那封信沉吟,似是在思考写什么才好。
那姑娘看着她,有些慌了:“你要做什么?”
“姑娘不肯帮忙,我听姑娘的自己来做姑娘又慌。”
杨寒星视线挪到那姑娘身上,叹了口气:“姑娘究竟是想怎样呢?”
“你到底要做什么?”
“给吴大勇写信,同他说我们因为他往街上投信的事抓了你,他若是不肯从宫里出来领罪,我们便杀了你——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姑娘不会果真不清楚我要写什么吧?”
杨寒星说得平静,但倘若不是春香楼这姑娘写的信,吴大勇还会不会看她其实心里真的没谱儿。要不然她一直缠着这姑娘是做什么。
她循循善诱:“姑娘要是写的话,你写什么我不会管的,你可以试着劝劝他让他别从宫里出来,说不准他会听呢。”
杨寒星显然是说到了那姑娘的痛点,她低下了头,沉默了良久,终于咬着牙做了决定:“我写。”
“这就是了。”杨寒星把手中信封推了过去。
这姑娘又并不怎么识字。如杨寒星预想的一样,信她很快就写完了。杨寒星遵守承诺,一眼没看,收起来又揣回了怀里。
过程同她预想中的不一样,不过结局还在她意料之中,吴大勇接到这封信一定会从宫里出来的,不管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杨寒星确信。
吴大勇一个阉人,这姑娘能对他这么情深义重,肯定他对这姑娘也是极好极好的,心爱的人出了事,无论如何他不可能真不管的。
所以这案子基本上就算是结了。
这样一想,杨寒星心里顿时松快了许多,回头同那小衙役交代时脸上都带了笑意:“就在这儿看好她,我一会儿便回来,没问题吧?”
小衙役一直在旁边,也算是围观了她审讯吴大勇这姘头的全过程,早已经被杨寒星张弛有度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审讯态度和手腕所折服,一听她这么问当即就挺起了单薄的胸膛:“自然没问题!”
其实挺有意思一小孩儿。杨寒星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了想,又将手中剑递给了他:“拿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
杨寒星回了衙门。东厂经常有宫中人来往,她在门口随便蹲了一会儿,便蹲到了一个来传信的小黄门,一两银子塞过去,小黄门当即便拍着胸脯给她打包票。
“姑娘放心!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也绝对把这信送到……送到谁那儿来着?”
杨寒星没忍住笑了起来:“倒不必你上刀山下火海,交给内官监吴大勇便可,就同他说……”
她本来是想同他交代下这信是哪儿来的,话到嘴边了才想起来她方才连那姑娘的名字都没问,也只好算了。
“”你只同他说这是正崇北坊来的信便罢了。”
“正崇北坊……”
小黄门眼珠子滴溜溜转起来。
“不该知道的事别瞎打听。”
杨寒星脸上的笑意有些敛去了:“咱们这些人可并没好几个脑袋可以掉。”
“小的也是宫中做事的,这道理哪里能不明白。只是觉得这地方耳熟而已,姑娘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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