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嘱咐,让您回程后好生休整一番便去书房温书,今日错过的考校西席让您补上哩。”紧随人力车一旁的妇人约么30岁上下的年纪,着青色棉制立领圆角小袄,下穿马面裙,仍挽着高髻,关切神色不掩。
而人力车上端坐着稚龄姑娘,梳双辫,西式新装的连身裙,外罩艾青色的披风,脚上是白袜小皮鞋。一双微长的眼眸于眼角、眼尾都收了好看的弧度,黑眼珠含着三月尚料峭的江水,那股子锐利被点缀额间的月牙刘海化作了少年人的倔强。她垂下眼,神情恹恹,饶是大好的天光也镀不进那方。
贴身的小丫头与小厮一路打趣开解,各施神通,“小姐,思谦少爷特地差人备的陈记饼铺的点心,您垫垫肚子罢。”
这时女孩才略一点头,就着冷茶吃了不过两块就放置一旁。
路间开阔,行过树木葱茏的夹道便是大路,俞家的汽车侯在路边。见来人,司机赶忙下车拉开车门,小姑娘跨入一侧身子才似想起什么道,“舒嬷嬷,我不愿去。”
说罢小姑娘却停住了动作,越过车门忽看见一旁有个破观,幽咽婉转的唱腔若断若续的传来,随着剧情与情绪变化,音韵起伏跌宕。
细细分辨该是《四郎探母》,方唱到坐宫一折。
京戏在川不常见,不知几时来了个京戏班子。声音听来稍显稚嫩,没有文场的伴奏也不缺神韵,估计是哪个小弟子在练嗓,不过这等音色与唱腔藏身在败落道观中有些奇怪。
小姑娘出神的听着,见状司机也没敢启动车子,她掏出手帕揩了揩眼角,说道,“走吧,元德你替我去查查这班子是什么来路。”
随着开埠户户都赶起了时髦,砖木混合结构的建筑是重庆城最常见的宅院形制。峡江路码头货船往来,笛声鸣鸣,力夫、买办,洋人、水兵络绎不绝。沿街的厂店洋行,大院花园连成一排高低错落的青砖楼宇。
谦泰巷的俞府也是这样一座三层小楼,拱券外廊,柱头柱脚却是花鸟虫鱼浮雕,青色歇山式屋顶开了三座老虎窗。
前些年兴实业救国,俞家这一代当家人便下海沉浮,做起了面粉和盐业生意,加之俞应之乐善好施,留着读书人的血,颇有几分儒商风范,后来与湖北航运业舒家结亲,两两联手更是壮大。
可惜老夫人俞贺氏福薄,膝下仅这一子不说,独子与儿媳成婚不出两年便遭意外。偌大的俞家,除了老夫人和厂子管事撑着,只剩姨娘生的两个儿子与嫡小姐,上只有老,下还有小。
嫡小姐便是这姑娘,俞幼清,两个月大就失了一双父母。
当年有一批货出了纰漏,急需当家的做主,少夫人思家,夫妇二人便亲自走一趟船。据府里老人说原是要带着小小姐一同前去,奈何当日俞幼清哭闹不止,夫妇二人最终匆匆上路,至此未归。
走进正厅,俞贺氏端坐在沙发上,翻看着账本,下座候着俞氏的经理,与老夫人商讨入股铁矿的事宜。
俞幼清点头打过招呼便上前依偎在祖母身旁,俞贺氏搂着小妮子轻轻的拍着她的肩,一边与经理谈事,过了几刻钟差人送走经理,才细细过问幼清祭拜事宜。
“小蛮,路上可还顺利?”
“回祖母的话,都好,只是前日阴雨绵绵,出了大路便泥泞难走了起来,若是派人把那段路整平,节气上再前往会方便许多。”
“我倒是疏忽了,王婶你替我吩咐你家那口子得闲早把这个事办了。”俞贺氏搂着怀中娇娇小小的人儿,出神的看着窗外,院坝种着一棵大桷树,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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