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周太太斜睨了人们一眼,“哎哟,谁还去挽那发髻。新女性就是要把头发剪了,颈子亮出来。别在发髻上抹桂花油了,头发散开洒香水,不只轻便还俏哩。”
有深宅里的妇人玩笑道:“革命喊男人剪辫子,现在女人也要剪了不是?太太革命哇。”
徐玟仰起小脸,“是呀,娜拉要出走的。”
不解的皱起长蛾眉,互相看试图找谁来解惑,而听懂了的笑作一团,不乏赞许。
“玟玟,我再考考你,娜拉出走后又该怎么办呢?”有好读书的夫人接着徐玟的话问。
徐玟便想不明白了,大家又讨论开来,一晚上好不热闹。
这个新旧交织、洪流滚滚的重庆城里的女人们,或者说巨变当口的中国女人们在玩笑与激辩中已然着了新妆。
临走时俞幼清差人给掌柜的递了话,等办妥后吩咐汽车回了府。
25日一早道观来了客人,气派的小轿车前站着一位身着暗纹细布长袍的中年人,通身气度不似普通人家。戏班小弟子早起买菜,一走出半扇门便吃了一惊,抬手揉了揉眼,恍惚睡梦中又回到了风光的泸州时光,这是哪家管事客气的请莫家班上门唱堂会。
“您好,我找莫家班主。”中年男人得体的询问。
小弟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哐的,手上菜篮掉在地上,撒腿跑进观内,里里外外绕圈,逮着人便问:“师傅呢?师傅呢?”
有师兄嬉骂,小子!你撞邪了么!
师傅在玉皇殿前院坝指导着弟子练晨功突然听到小弟子叫嚷,示意弟子们继续,他跨步前去,见小师弟还喘着气,面色微红,便道:“什么事,你慢慢说。”
小师弟一手撑着膝盖,吸了口气,:“师傅,外面来了个人,看起来富贵得很,找您呢。”
师傅敲了一下小师弟的头,好气道:“冒冒失失,把客人晾在门口,你这小子。”说罢便撩起袍角向外迎去。
莫班主与门外客人拱手,客气一番领着人入内。
舒掌柜打量着这方道观,道观从前香火定不旺盛,过了山门只有三清殿、玉皇殿和几间膳堂住宿。而宫观大都已破败,屋顶半塌,蛛网缠绕,戏班就住在仅剩的玉皇殿。神像的彩漆已经剥落,香炉里却燃着几炷香,莫家班把大殿收拾的还算整洁,铺了干草作铺,展了绢布作席。
莫小寒端了两杯茶水上来,杯中飘了些许茶叶,这是他从茶梗中挑了又挑,勉强泡出的一壶淡茶,上过茶水他便立在了师傅身后。
师傅请客人坐在了软垫上,开口问:“敢问先生名讳,何事劳烦先生走一趟?”
舒掌柜喝了一口茶,笑道:“在下舒南,在秋江楼做事。我们老板想请莫家班来鄙处驻场演出,不知莫班主意下如何。”
莫班主自然欣喜,心里不免嘀咕,秋江楼何必要我小小戏班,又怎么知道初来乍到的莫家班。
舒掌柜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家老板是莫家班的戏迷,知道莫家班遇到了点麻烦,特地吩咐了如果莫班主有意来我们秋江楼,每月除了定额月钱,还按场次令结。不过我们老板毕竟是生意人,秋江楼也有别的演出,能演多少场得看客人们点。同时置办物件等花费可以先给您支钱。莫班主考虑好了差人来秋江楼说一声,签过合同便是,您仔细着,酒楼还有事要忙,我这先走了。”
秋江楼的席面都是预定,享宴赏江听曲,颇受追捧。楼里演出的有歌星、西洋魔术师,往后也许还有戏班。除了每周三和礼拜天,都是酒楼排好了演出顺序,这两天就由订餐的客人们点。酒楼后院还有一座小楼,是额外的演出,凭票入场。秋江楼与传统的酒楼或是茶园书场都不同,新颖的模式很受食客喜欢。
当然,在秋江楼有场的艺人一定会红极一时。
莫老板还来不及思索,先应下会好生考虑,连忙送了客。
他站在山门外望着汽车远去,好半晌才跨步进去,经过院坝,在晾晒的赤红明黄间中穿行。
莫班主原本打算安顿之后就算从街头唱起也要养活整个班子,把莫家班传承下去,谁承想转机忽至,权贵人家的活路他敢是不敢应,够他今夜头疼。
他走进了玉皇殿,俯身在神像面前跪下,虔诚的叩首,长久未起,香炉中一截香灰断了。